数字时代的审美价值领导权与艺术人文教育

作 者:

作者简介:
冯雪峰(1982- ),浙江绍兴人,文化研究博士,杭州师范大学艺术教育研究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艺术人类学、艺术教育和艺术哲学等研究(浙江 杭州 311121)。

原文出处:
美育学刊

内容提要:

数字技术的发展为艺术教育带来了新机遇,也具有新挑战。数字技术提升了艺术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丰富了欣赏者的审美和感官体验。但是数字技术同样制造了大量审美趣味扭曲的内容和价值。针对数字时代审美价值领导权的问题,艺术人文教育旨在提高艺术学习者和爱好者的审美素养和人文素养,通过将生存论美学和美的伦理与数字化社会结合起来,从中创造出“另一种为人之道”。


期刊代号:J0
分类名称:艺术学理论
复印期号:2023 年 02 期

字号:

      美育与艺术人文教育笔谈

      主持人:杜卫教授

      主持人语:随着美育学研究的深入,对于实施美育主渠道的艺术教育的理解也在深入。其中一个进展就是重新定位艺术教育,充分发挥艺术教育在提高学生审美与人文素养方面的独特作用。本期推出一组“美育与艺术人文教育笔谈”,就是对这一新进展的回应。

      倡导艺术人文教育的要义之一是强调艺术学科的人文学科属性,明确艺术教育的人文教育定位,深入挖掘艺术教育的审美和人文价值,重视艺术教育过程中审美经验与人文精神的融合。由此力图把艺术教育中的知识教学和技能训练同优秀艺术中的审美和人文意义融合起来,充分体现艺术教育的美育属性。

      倡导艺术人文教育的另一个要义是在专业艺术教育中强调学生人文内涵的培养。这不仅体现在重视史论类课程建设,加大史论类课程比例,而且更要在非史论类课程中渗透史论的观念和方法,使整个专业艺术教育充盈着审美和人文意味,使专业艺术生读书多一些,人文底蕴厚一些,人文精神强一些。

      “艺术人文教育”的提出时间不久,有许多问题需要研究,我们欢迎学界就此问题开展深入、具体的探讨,将美育学研究推向深入。

      中图分类号:J-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012(2022)05-0001-04

      数字时代的艺术和文化景观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数字技术不仅广泛地被应用于各种大型庆典活动,更主要的是它早就已经融入了我们日常的生活和审美实践之中。人们驻足街头欣赏大型裸眼3D屏幕,足不出户参观云上博物馆,或者通过虚拟现实技术获得沉浸式参与体验。数字技术深刻地参与到了当代审美创造和接受之中,这要求我们必须审视艺术教育该如何来面对数字时代的种种新变,从而更好地从事艺术素养的培养和审美价值的引导。

      一、数字时代的艺术状况

      随着数字媒介、数字经济以及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在生活中的普及,数字时代已经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在文化艺术领域,数字技术带来的变化尤其明显,各个门类的艺术创作均在不同程度上吸收了前沿科技成果:影视艺术中的虚拟现实技术,表演艺术和公共艺术中出现的交互技术,等等。这些不同的数字技术促进了当代艺术创作在观念呈现和艺术表现力等方面的水平提升,同时也极大地丰富了欣赏者的审美和感官体验。例如第24届北京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开幕仪式以“数字科技+美学创新”为视觉标签,融合了大量高科技元素,证明了数字技术在当代艺术文化舞台上可以发挥的巨大作用。开幕式美术总监陈岩直言,舞美设计团队“扔掉了传统的笔,但把技术作为我们的神笔”,勾画出了富有生命力度和灵性的自然图景。

      当然,就社会大众层面而言,数字技术对艺术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艺术作品的传播和接受层面。借助于互联网、电脑、手机和其他交互技术设备,艺术爱好者和学习者获得了更多的途径去接近和欣赏艺术作品。像英国国家美术馆、大英博物馆和美国的古根海姆美术馆等世界知名美术馆和博物馆推出的网络虚拟观展服务就受惠于数字可视化技术的支持。虚拟展厅不仅可以为参观者提供更加完备的历史文化背景知识,更重要的是可以带给“游览者”更为丰富的感官体验和遐想空间。美国美学家托马斯·门罗曾在80年前感叹道:“一战以来的历史见证了美国艺术博物馆数量的惊人增长,这一增长并不仅仅只是体现于博物馆藏品的质量和范围,同时也是作为教育机构的博物馆的增长。”[1]这些机构与各级学校展开合作,从而构成了门罗所倡导的博雅教育的重要一环。今天飞速发展的数字技术显然可以帮助博物馆、美术馆等文化机构在面向公众的历史、文化和艺术教育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当然,数字技术和所有的技术一样,是一把双刃剑。随着使用成本的降低和经济利益的驱动,对数字技术的“滥用”情况也随之大量出现。在现实和网络的双重空间中均充斥着通过数字技术制造出来的低俗审美趣味、扭曲的内容和价值。数字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一种低准入门槛的艺术状况,门外汉可以借助技术手段戏仿经典艺术或快速制造艺术品。这种低门槛的艺术(创作、流通和评论)状况加上眼球经济和资本的介入造成的结果之一就是加剧了后现代以来艺术的虚无化、狂欢化和媚俗的趋势。社交媒介中屡屡上演的事关艺术和审美的争论以及争议所反映出的核心问题,实际上是数字时代审美价值领导权的危机问题。

      二、艺术人文教育与审美价值领导权

      “审美价值领导权”这个概念参考了意大利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葛兰西著名的“文化领导权”概念。葛兰西所构想的“文化领导权”指的是通过文化和价值观等意识形态方式在人民和社会中形成自愿的共识和常识,而非通过暴力和压迫等“强制”手段进行统治。这种共识就表现为具体社会的文化规范、世界观和价值观等①。统治阶级或主导阶层一般是通过文化和教育机构来实行文化领导权的。艺术审美领域无疑与文化领导权密切相关,但是与诸如文化习俗和伦理道德领域相比又有其特殊性。因此,审美价值领导权作为文化领导权中的一个构成面更加符合讨论文艺作品的需求。同时审美价值领导权并非审美领导权,其目的并非为审美活动和现象制定一个统一的共识和规范,这在当下多元化的社会中显然是行不通的。审美价值领导权意味着在对“美”多元化和分层化的理解中需要形成一个基本价值取向上的共识。正是这种审美价值的共识可以帮助我们在保持文化艺术的多样性和丰富性的前提下做到去芜存菁,以一种柔性的方式推动艺术作品在审美品质和价值观念上的进步,最终能够对艺术爱好者和接受者的审美感受和价值体认形成积极的引导。而当下社交媒体中随处可见的有关艺术和影视作品中审美和趣味问题的争议体现出的正是审美价值领导权和共识的缺失。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