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40-01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63(2022)01-0147-08 DOI：10.15937/j.cnki.issn1001-8263.2022.01.016 当前，伴随着“破五唯”教育评价体系改革的持续推进以及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的建构与施行，不断破解教育评价以及德育评价的困境、促进评价体系回归于本体价值已经成为越来越紧迫而重要的任务。德育是“五育”之首，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途径。德育评价改革不仅影响着德育自身的发展，同时它对于整个教育体系的革新也具有重要的引领辐射作用。当前德育评价改革的根本旨趣，就是要不断摆脱评价的片面性、工具性、终结性等不良倾向，以整全性、本真性、增值性等来引导人的道德成长，推动评价体系回归于人、回归于人的全面发展这一本体价值。回归本体价值的德育评价改革，可以使德育工作不再只是实现外在性、功利性目标的“工具善”，而是具有了回归于人本身的“本体善”，真正促进人的道德品质的健全发展。 一、本体价值与德育评价 本体价值(Ontological Value)作为一切价值的存在基础和最终依据，它是一种“价值承诺、价值理想和具有终极关怀性质的目的性价值”①。本体价值所关注的主要不是事物的“实然存在”，而是事物的“应该存在”，即事物乃至于这个世界“应该所是”的样子，它提供的是对于事物以及对于这个世界的价值理想、价值目标的构想。因此，作为一种价值理想、终极性的价值目标，“本体价值是判断其他一切具体价值之合理性的最高准则和依据”②。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有一种“善”(价值)，它自身就是目的，它不是实现其他目的的工具，它是一种“本体善”。这正是我们在此所谈的本体价值。在《尼各马科伦理学》中，亚里士多德把人类的实践活动(包括社会生活中的一切事务、技艺、工作等)的本体价值定义为德性的完善，以及由合乎德性的实践活动所带来的幸福。③亚里士多德对于本体价值的这一阐释极富开创性的意义，其观点为后世的很多哲学家、教育学家所继承和发扬。康德、卢梭、赫尔巴特等都曾把健全的道德人格养成作为教育所追求的本体价值，赫尔巴特甚至还提出，“我想不到有任何无教学的教育，正如相反方面，我不承认有任何无教育的教学”④，并由此提出了著名的“教学的教育性原则”的经典论断，旗帜鲜明地强调了道德是教育的最高目的，是教育应当追求的本体价值。马克思主义哲学也非常重视教育与人的发展的内在联系，主张人是实践性的价值主体，一切形式的教育(包括德育)最终都是为了促进“每个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⑤。因而，也可以说，人以及人的发展是一切教育活动的本体价值。 那么，德育以及德育评价活动的本体价值是什么呢？显然，德育以及德育评价活动的本体价值是由德育的本质属性及内涵结构所决定的。从康德、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及教育学思想体系来看，人以及人的道德人格养成是一切教育实践活动(包括德育活动)所追求的本体价值，教育以及德育的出发点和归宿点都应当而且只能是“人”的健全发展。这一点正如康德所言，教育(以及德育)是“为了使人成为真正的人”⑥，并发挥出人之所以为人的禀赋。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德育在本质上就是培养人的活动，它是促进人、发展人的实践活动，它的本体价值就在于通过德育目标、内容、评价、方法等方面的整体构建来促进人的健全人格养成。为此，鲁洁教授也曾指出，道德教育的根本指向就在于“做成一个人”，就是要“使人循着做成一个人的目的去生活，道德教育就是成人之道”⑦。基于此，我们也可以说，德育及德育评价的本体价值，事实上就蕴含于德育的这一本质属性当中，就是回归于人之为人的根本价值，把人培养成为健全的人；除此之外，一切其他的价值都是工具的、派生的价值，而非本体价值。工具的、派生的价值是由德育的本体价值所引发的，但是它并不是德育的本质属性所固有的、内在的价值，而是一种外在性的、工具性的价值。虽然我们不能完全回避这些外在性、工具性的价值，但是一旦我们过度关注这些价值，难免就会使德育以及德育评价活动偏离自身的本质属性，疏离于对本体价值的追求。也正因为如此，德育评价回归于本体价值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对于克服德育评价的合理性危机、形成德育评价的正确价值导向具有基础性的作用。 首先，德育评价回归于本体价值，可以有效地克服德育评价的合理性危机。德育评价是为了实现德育的本质属性，也就是促进人以及人的道德人格的健全发展，这是德育评价的本体价值，也是德育评价的合理性基础。回归于本体价值，可以让德育评价有效地避免价值的合理性危机。一方面，回归于本体价值可以使德育评价获得公认的、客观的价值标准，从而也就使德育评价获得灵魂和方向，避免价值相对主义所带来的合理性危机。可以说，“没有了本体价值，社会缺乏一个公认的价值标准，价值判断就会走向实用主义、相对主义”⑧，最终也就会造成社会生活以及教育生活的价值失范或失序，从而陷入价值的合理性危机。另一方面，回归于本体价值可以使德育评价做出正确的价值承诺，从而避免错误的价值承诺所导致的合理性危机。本体价值是一种内在价值，是一种“本体善”，它体现的是德育的本质属性及内在要求。如果德育评价给出了错误的价值承诺，放弃内在的本质属性及价值追求，那么就会受限于外在的、功利的价值取向，失去对人以及人的道德人格发展本身的价值关注，最终也就会迷失本真的方向，从而也就会因缺乏正确的价值承诺而陷入合理性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