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权威与民主有机结合的现代混合政体  

作 者:

作者简介:
叶长茂(1972- ),男,湖北襄阳人,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政法系教授。广东 广州 510303

原文出处:
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

内容提要:

后发国家在政体选择方面走了一条曲折的道路,大多数国家在威权与民主之间多次反复,人民备尝政体崩溃或治理失败的痛苦。无论在威权时期还是民主时期,后发国家建立的都是只包含单一政体元素的简单政体。简单政体是不稳定的,简单的威权政体或者民主政体都隐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后发国家要有效防控政治发展风险,需要超越威权政体与民主政体这种简单二分法,建立权威与民主有机结合的现代混合政体。现代混合政体兼容权威与民主两种政体元素,这使其既能够保持稳定而强大的政府,保护主权和国家利益不受损害,消除政治极端化的隐患,避免政治转型付出巨大代价,为公共治理、社会进步和个体发展提供良好的秩序,防止国家治理陷入困境;又能够使政府权力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促使政府改善民生,保障民权,开展选举训练,提高治理水平。


期刊代号:D0
分类名称:政治学
复印期号:2018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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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D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18)04-0041-01

      二战以后,后发国家的政治发展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大多数国家的政体选择在威权与民主之间多次反复,国家发展各方面未能取得突出成就,人民也备尝转型失败或政体崩溃的痛苦。究其原因,后发国家的政治精英在进行政体选择时,未能充分考虑风险因素,贸然建立的简单政体面临重重危机。贝克认为,当代人类已经进入风险社会[1](P2)。其实,政治发展过程中的风险尤其突出,理应倍加重视。从风险角度看,后发国家无论选择简单的西式民主政体,还是回归传统威权政体,都不能避免风险,只有建立权威与民主有机结合的现代混合政体,才能有效防控政治发展进程中的各种风险。本文拟就这一问题做一探讨。

      一、后发国家建立现代混合政体的必要性

      后发国家的政体选择长期在两种简单政体之间反复摇摆。后发国家在战后初期纷纷移植西方民主政体,扩大政治参与,但很快遭到失败。20世纪50年代后期,许多后发国家建立威权政体,强化政治控制,压制政治参与。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许多国家在第三波民主化中实现民主转型,重新恢复民主政体。但转型之后,除少数国家治理较好外,大多数国家治理并不成功,还有一些国家重新陷入混乱与动荡之中。无论在民主时期还是威权时期,后发国家建立的都是只包含单一政体元素的简单政体。简单政体很难长时间保持稳定。西方现代政体是混合了多种制度因素的复杂政体,但这并不意味着后发国家直接移植就能建立稳定的政体。后发国家用于平衡和保护民主的相关制度要么没有建立,要么无法运行,照搬西方民主政体容易蜕变为片面鼓励大众参与、政治直接受民意支配的简单政体,无法提供稳定的秩序和良好的治理。

      后发国家法治不健全,民众缺乏民主经验和技巧,本应该在政体结构中保留权威元素以平衡民主的负面作用。就像派伊所指出的那样,民主发展不是“只包括对大众参与问题的成功解决。要想有民主的政府,就必须有一个政府和有秩序的权威”,“权威和参与在现代国家的建设上应该携手共进”[2](P107)。然而后发国家的一个普遍政治现象是,在发展民主的同时往往弱化了政治权威。没有权威的制衡,后发国家的民主政体很容易沦为一种简单政体。

      简单的民主政体之下,政府是软弱而低效的,行政部门缺乏执行力,要么屈从民意,要么受到各方力量的掣肘。政府不能对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进行有效调控,既没有能力满足转型社会民众种类繁多而又相互冲突的要求,又缺乏权威抑制民众介入政治斗争的冲动。民众通过频繁的游行、示威、罢工等方式向政府施加压力,“威胁”策略盛行,各个利益群体争相展现比其他群体更具威胁性来获取利益满足[3](P117-118),政治秩序难免不受冲击。实际上,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低,大多数后发国家为民众提供福利的能力是有限的。政府在民众大规模政治参与的压力下,不得不尽量满足或者迎合民众的经济要求。这样,对国家经济发展有利的政策无法推行,本可用于积累的生产剩余转而用于满足民众的福利要求,削弱了本国的经济竞争力,严重制约了国家发展,民众的生活水平也长期无法提升。

      后发国家的民主如果缺乏制衡,通常会面临极大的风险。长期受到压制的民众一旦获得参与政治事务的机会,往往不能审慎使用自己的权利,不同利益群体之间互相伤害。当旧的权威形式失去约束力,民众的权力就会被放大,从而激励更多群体参与到政治恶斗中来,出现亨廷顿所说的“普力夺”社会。民众一哄而起,成立无数团体或政党,争相参与政治,但“缺乏有效的政治制度去调停、升华、缓解各团体的政治行动。在普力夺制度下各种社会势力相互赤裸裸地对抗……对于什么才是解决它们之间冲突的合法而权威的途径,亦不存在共同的认识……各个团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富人行贿,学生造反,工人罢工,暴民示威,军人就搞政变”[4](P178-179)。这种缺乏约束的无序政治参与,如果和严重的阶级、民族、宗教矛盾交织在一起,冲突就会更加激烈。达尔指出:“任何一种制度如果严重分化为数个高度敌对的集团,它都会处于危险之中。面对严重的两极分化时,竞争性政体就容易崩溃瓦解、发生政变、爆发内战。”[5](P118)民主政治参与失控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国家分裂,主权和国家利益受到严重损害。

      国家政体中民主因素的过度放大通常会导致秩序混乱,治理失败,不能体现出民主的正面价值。在民主尚未深入人心的国家,往往使人们对民主失去信心,民主不再被认为是一种适宜的统治形式。如果政治秩序混乱到一定程度,以至于人们连正常的生活都过不下去,人们便会重新选择,“宁愿多少牺牲一点政治权利以维护社会秩序”[6](P197-198)。民主政权就会陷入无法巩固的泥潭,出现“经常性的崩溃”[7](P174)。二战结束至20世纪60年代,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除个别国家外,建立民主政体的国家曾普遍遭遇民主崩溃。20世纪70年代中期第三波民主化之后,民主崩溃的频率大大降低,但民主的风险依然存在,民主崩溃时有发生。据统计,1974年-2006年,世界各地先后发生了20次民主政体的崩溃[8](P10-11)。

      当简单民主政体蕴含的风险转化为现实的政治危机或者动乱,人们就会渴望“扭转乾坤的时代英雄和政治强人”[9],于是威权政体取代民主政体便成为后发国家普遍发生的现象。威权政体在短期内确实能够应对民主政府无力处置的危机,使国家恢复正常的秩序,甚至能够在一定时期内创造经济奇迹。但许多国家所建立的威权政体仍然是一种简单政体,一个人或者少数人垄断了国家权力,广大民众处于政治高压之下。这种政体所维持的稳定只是暂时的,依旧隐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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