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国家政党政治新变化与发展趋势

作 者:

作者简介:
柴尚金,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研究室。

原文出处:
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

内容提要:

近年来的欧美国家大选中,长期难入政治主流的左右翼极端政党群体性崛起,从体制外闯入体制内,“黑天鹅”现象频现。民粹主义和极端政党推崇大众民主,认为平民运动天然合理,放纵其中的非理性抗争行为,鼓动以反体制和保护个人权益为主要诉求的“街头政治”。西方多党博弈与制衡,多以裹胁民意、绑架国家利益、加速国家政治极化和社会分裂为代价。西方政客特立独行走极端的方式,进一步加剧了朝野矛盾和政治极化。极端政党与民粹主义融合聚变,也进一步加剧了西方政治极化和政党格局碎片化趋势,否决政治将成常态,选举政治的不确定增加。民粹思潮崛起,既挤压了左翼力量发展空间,也刺激了强人政治的发展。“解铃还须系铃人”,西方民主“失灵”和“特朗普现象”的答案只能从西方多党民主怪圈中求解,西方代议制民主的弊端到了该清除的时候了。


期刊代号:D0
分类名称:政治学
复印期号:2017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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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类号]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505(2017)02-0011-08

       西方国家政党政治近年来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长期难入政治主流的左右翼极端政党从体制外闯入体制内,上升势头强劲;传统政党力量下行,政党精英与草根之间的鸿沟扩大,草根民主盛行,政党民粹化倾向明显;极端政党与民粹主义融合聚变,加速政治的极化和碎片化,资本主义多党民主体制不断扭曲,政治运行更加失序。

       一、西方国家政党政治新变化

       (一)民粹主义极端政党崛起

       在近年来的欧美国家大选中,民粹主义极端政党群体性崛起,“黑天鹅”事件频现。这些国家具有民粹主义特征的极端政党数量高达55个,有的甚至“登堂入室”,进入国家权力中心,给西方国家政治带来深远影响。激进左翼政党以服务“社会不满群体”为重点,“社会底层”挑战“社会上层”,号召民众推翻精英政治和金融大佬管控国家的旧体制,其民粹主张得到许多民众的认同和支持。2015年1月,希腊议会选举,民众通过选票将坚持“反欧元、反紧缩、反外来移民、反议会政治”立场的民粹主义政党——激进左翼联盟送上政坛核心,年仅40岁的切·格瓦拉的崇拜者阿莱克斯·齐普拉斯(Alexis Tsipras)成为希腊政府总理,希腊激进左翼获得执政地位。2014年初成立的西班牙“我们能”党被视为激进左翼,其反对财政紧缩、消除不平等的主张赢得了底层民众的支持。该党在当年5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获得120万张选票,赢得5个席位。2015年初,“我们能”党在地方选举中一举拿下马德里、巴塞罗那等11个重要城市的市长职位,成为人民党、工社党两个大党的有力竞争对手,一跃成为议会第三大党。意大利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高举“民粹”、“疑欧”两面大旗,以“人民反抗上层统治”、“让所有政治人物滚回家”为口号,一度引发草根阶层的狂热追捧,在短短几年内实现了从社交群聊到正式政党,从政坛新手到众议院第一大党的飞跃,改写了意大利两大主流政党自由人民党和民主党轮流坐庄的历史。近年来,西方国家极右翼政党发展迅猛,无论是在法西斯主义诞生地德国、意大利,还是传统自由之乡的荷兰、比利时以及北欧国家,极右翼政党敢于触碰主流政党从不敢提及的种族、民族等话题,民粹主义、极端保守主义和种族排外主义特征明显。匈牙利、意大利、波兰、斯洛伐克等国议会中极右翼政党席位一度跃居第一。法国“国民阵线”反全球化、反欧盟、反移民,在2015年12月法国大区选举第一轮投票中赢得史无前例的最高得票率。2017年初,该党领袖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当仁不让地参加法国大选,豪言“权威还给法国,自由还给人民”,赢得27%的民意支持率,超过其他两位总统候选人,有望冲击总统宝座。以反欧著称的德国另类选择党近年发展很快,在地方选举中取得不俗成绩,该党目前集中精力做好反对党角色,目标是成为“全民党”并参与执政。奥地利自由党党首约尔格·海德尔(Jrg Haider)具有浓厚的民粹主义和反移民色彩,反对奥地利在经济上“施舍”主权信用评级较低的南欧国家。他领导自由党曾挤进奥地利政府,“海德尔现象”一度引起了欧洲警觉和围攻。在英国退欧和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的民族主义情绪激励下,主张“去伊斯兰化”并退出欧盟的荷兰自由党一度风头强劲,大有上台执政之势。2017年3月的荷兰大选是对民粹与极右思潮在欧洲影响力的首轮“摸底”,各国都很关注。直到投票前一周,基尔特·威尔德斯(Geert Wilders)领导的极右翼自由党人气指数一直领先于参选的其他政党,有望成为荷兰第一大党,但最后结果是中右翼自民党赢得了议会150个议席中的33席(低于2012年大选时的41席),勉强保持第一大党地位,而自由党赢得了19个议席,为该党历史之最,处第二大党地位。极右翼的“丹麦人民党”现已成为丹麦第二大党,“更好的匈牙利运动”是目前最受匈牙利年轻人欢迎的极右政党。以实现英国“脱欧”为奋斗目标的英国独立党虽成立只有十多年时间,但在2014年欧洲议会选举中夺下20个席位,成为英国在欧洲议会中获得席位最多的政党。该党在欧洲议会为“脱欧”拉票宣传,在英国国内发动草根力量积极开展“脱欧”工作。在该党的鼓动下,英国“脱欧”公投成功。深受民粹主义影响的美国共和党右翼参选人特朗普,走极端、博出位,利用部分白人对现状不满,炒作非法移民威胁,煽动排外主义情绪。他还以政治“圈外人”自居,宣泄反体制、反精英诉求,哗众取宠,不断推高自己的支持率,最终成功登上总统宝座。2017年1月,欧洲九大右翼民粹政党聚首德国科布伦茨,勒庞以及德国另类选择党联合主席弗劳克·佩特里(Frauke Petry)、荷兰自由党主席威尔德斯等极右翼代表人物悉数出场,高调喊出反全球化、反欧盟、反移民、反建制口号。民粹主义极端政党群体崛起不仅冲击西方政坛,打乱传统政治钟摆频率,而且挑战着传统大党“一贯正确”的地位,引发了主流政党的普遍性恐慌。

       (二)传统左右翼政党力量下降

       随着当今社会中间阶层不断壮大、社会结构日益多元和新兴政治力量不断崛起,人们对传统政党认同感下降、忠诚度降低,传统政党凝聚力大不如前。欧洲多数国家的社会党、右翼保守党等传统主流政党的党组织日趋松散,出现“大党不大”的局面,政党精英领袖的领导力进一步丧失,往往治国无方,无力带领国家走出困境。传统政党基层组织、党员个人作用不断弱化,渐渐变成选举机器。二战后,英国工党和保守党、德国社民党和基督教民主联盟等分属左、右翼的两大党曾长期轮流执政,左、右两党在本国得票数之和均超过90%,而现在则不到50%。2017年法国大选,传统主流政党的选情持续低迷。法国社会党作为百年老党、大党,历史上曾多次执政,但该党党内存在派系,长期分裂,党员人数剧减,目前还不到13万人。来自法国社会党的现总统奥朗德,不仅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史上民调最低的总统(民意支持率仅为4%),也是法国选举史上第一位不寻求连任的现任总统。直到此次大选,法国社会党竟然推不出能代表社会党参选的总统候选人。右翼政党共和党作为戴高乐亲创的“法兰西人民联盟”的后继者,是当今法国第二大政治力量,历史上一直参与左右轮替。该党名称多变,共和党现名是2015年经前总统萨科齐个人发起并强势推动由“人民运动联盟”更名而来,目的是要将该党变为萨科齐参与今年总统大选的助选工具。然而,共和党在初选时派系斗争激烈,不被看好的候选人弗朗索瓦·菲永( Fillon)大破冷门,第一轮就淘汰了志得意满的萨科齐,第二轮击败了被舆论看好的前总理朱佩,成为共和党唯一候选人,但菲永丑闻缠身,民意支持率赶不上极右翼“国民阵线”候选人玛丽娜·勒庞。独立候选人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成为这次法国大选的一匹“黑马”,获得较高支持。之所以如此,是他惮于民众对传统左右翼政党的不信任,提前脱离社会党,辞去奥朗德政府经济部长的职务,同社会党迅速划清了界限。由于法国传统大党内讧不断、群龙无首,极右翼国民阵线得以坐收渔利。勒庞作为反体制候选人,强势抗衡建制派力量,大选前一个月,民意支持率高达27%,超过右翼共和党人菲永(民意支持率25%),有望与同属体制外的马克龙二轮对决。无论结果如何,这次大选都将打破法国左右翼两大党轮流坐庄的格局,法国政坛将充满不确定性,传统大党不得不对“体制外”政治力量“另眼相看”。3月,荷兰举行欧洲首场政府换届大选,极右翼自由党候选人先声夺人,引起欧洲普遍焦虑。该党虽未实现彻底颠覆荷兰政治的目标,但获议席19席,仅次于现执政党。德国社会民主党目前的民意支持率不到30%,执政的联盟党因受移民问题和恐怖主义困扰,民意支持率也在30%上下。相反,德国另类选择党、绿党的支持率反而在上升。德国社民党有百年历史,二战后一直是德国主流政党之一,曾多次上台执政。但是,近年来该党的支持率持续走低,党员人数锐减,目前只有44.6万人,比20世纪70年代高峰时少了近一半,并且党员老龄化严重,缺乏优秀强力的领导人,其基本选民纷纷被绿党、左翼党和另类选择党挖走。此外,久负盛名的社会党国际,近年也是风光不再。发达国家社会党另立门户,成立“进步联盟”,两个社会党国际组织“唱对台戏”,社会党大家庭分裂、社会党国际政治影响下降已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传统的欧洲共产党,如法国共产党等力量下降更为严重,日益被边缘化,纷纷进行革新调整,其对社会主义的探索还任重道远。总之,欧洲传统左右翼政党力量下行,结构嬗变,均进入深度调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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