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身教育课程的内涵、理论基础和实践路向

作 者:

作者简介:
陈乐乐(1985- ),河南洛阳人,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儿童教育与儿童哲学研究。南京 210097

原文出处:
课程·教材·教法

内容提要:

身体哲学和具身认知的研究成果,反映在教育实践中,表现为传统的课程模式向具身教育课程的转向。具身教育课程在批判传统教育学身体与心灵分离的二元论基础上,主张身体在课程实践中的复归,并构建身体与精神共同参与的整体课程实施模式。其内容主要关涉身体意识、学习环境、人际互动及社会性知识建构四个部分。此外,其在传统教育学的知识观、教学观和方法论的批判之上,将身体间性作为一种新型的教学关系,而这也将直接改变甚或完善当下的学校教育课程实践。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17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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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423.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0186(2016)10-0011-08

       具身教育课程(embodied education curriculum)实践是在批判传统知识教育学的离身根基上发轫的,它直接借鉴了当下兴起的身体哲学和具身认知理论的最新研究成果。笛卡儿(René Descartes)哲学的“直接沉默”可追溯至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的本体论哲学转向。伴随着梅洛-庞蒂(Merleau-Ponty,Maurice)等掀起的身体哲学对意识哲学的批判,包括认知神经科学在内的诸多领域,发生了深刻的认识论变革和身体转向。至此,身体的存在论旨趣逐渐浮出水面,并渗透到教育学自身的省思之中。具身教育课程的核心内涵即构建身体与精神共同参与的整体课程模式,其实施过程是将身体从理论的架构中还原到课程的诸要素之实践场域中,并注重由身体生成的体验学习与生活环境,强调人与人之间的身体互动,摈弃“学习绑架”和“单向灌输”,倡导由学习者的身体行动引发的社会性知识建构和概念生成。在此基础上,实现传统抽象的教学关系向身体间性(inter-body)的转变。

       一、具身课程模式的内涵与立论

       具身教育课程是在批判传统身体与课程二分的基础上生成的,其核心在于把身体重新带回到教育过程之中,并从实存论上还原身体在生活世界中的源初旨趣。以赫尔巴特(Johann Friedrich Herbart)的《普通教育学》为标志的教育理论,代表了知识教育学的传统立场:标榜知识和教师的绝对权威,并导致了“身体的空场”。杜威(John Dewey)的“一元论”教育哲学思想使得现代教育学发生了“哥白尼式的革命”,即将传统教育学的知识中心转向儿童中心,他所提倡的“做中学”和“经验与自然统一”的原则与近年来兴起的具身课程模式有着深刻的渊源和关联。因此,当今具身教育课程的实践,既有来自身体现象学、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从一定意义上说,也是对杜威早期身体教育课程的继承与超越。

       教育中的身心二分法根源于西方哲学的二元论思维。身体在哲学上的贬斥被教育学完全复制,二元论观念揭示了传统教育学中的身体之缺位。梅洛-庞蒂的身体哲学及当今兴起的具身认知革命,重新还原了身体与此在生活世界的本源性联系,并将认识追溯至身体的存有论之上。身体重新复归人们的视野之中,并从思维的奴役中解放出来,而知识也打破了完全是精神性神话。身体由此被视为课程设计和架构的基点。具身教育课程正是在此背景下建构和开展的。

       (一)具身教育课程的内涵

       传统课程模式在身心二分的映射下,认为认识发生于个体思维对外在世界的纯粹表象性反映。其在长期的实践和发展中,将发生在教育场域中的身体与精神分离开来,精神、心灵、理性等在一切条件下优先于身体。教育者与受教育者之间通过虚设的抽象思维发生交互作用,而非真实的身体在场之境遇。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塑造心智,身体成为阻碍学习和认识的“绊脚石”,被排除在课程实施之外。课程的内容建设成为“心灵”与“教材”之间的单向联结。具体来说,传统课程模式将身体与知识、学生、教材、教师、生活、社会、学习等诸要素对立起来,从而形成了固化的、二元对立的课程思维模式。

       具身教育课程的核心观念不是将身体视为精神或思维的一个从属工具,而是个体概念形成与意义建构的构成部分。具身课程模式将思维与躯体联结到建构知识的思维和身体行动中。概括地说,具身教育课程是身体和心智参与其中的、整合的知识建构学习活动。这种整合包含身体、空间和社会情境的思维意识。通过洞察具身教育课程的基本要素,教育者能够设计课程并促进学习者在进行知识建构时形成有力的体验。[1]具身课程模式将身体意识与课程内容紧密地联系起来,使身体成为学习的构成部分和中介因素,通过身体感知的参与,学习者参与到各种学习活动和知识建构中。[2]在具身教育课程的概念中,身体参与是一个关键因素,课程设计者需要认识到:学习者的知识建构和思维发展具有深刻的身体性根源。

       此外,我们有必要澄清关于具身教育课程和固有的身体参与课程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如在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的课程实施中,都有户外活动或体育运动课程,显然,它们都有身体的直接参与,甚至身体活动贯穿整个课程实施的始末,它们与具身教育课程在本质上具有一定的联系,并且也体现了具身教育课程的理念:通过身体运动,学习者所获得的不仅是身体的技能和动作,而且其发展与思维是同时进行的,主要表现在身体运动智能和空间智能上。身体运动智能描述了使用身体完成运动及其身体与客体之间的真实体验和交流,空间智能的内涵是个体能够感知到时空关系,这种关系通过依赖个体的初始知觉进行转化。[3]固有身体参与的课程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只是作为这些课程的实施者,我们的关注点不在思维而在技能方面。另一方面,它们与具身教育课程又有一定的区别:具身教育课程关注的是身体和思维的共同联结或者融合,而不是偏颇于两者之中的一方,固有的身体参与课程的重点在身体技能和动作学习上,对于伴随着身体运动的思维而较少关注。因此,严格地讲,固有身体参与课程是弱的具身课程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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