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学“中国化”、“本土化”和“中国特色”的价值取向辨析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忠华,江苏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从事教育基本理论研究;贡勋,江苏大学教师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从事教育学原理研究。江苏 镇江 212013

原文出处:
高校教育管理

内容提要:

教育学“中国化”、“本土化”与中国(特色)教育学是百年中国教育学研究与发展中的三个关键词。教育学中国化是对“进口教育学”的不满而反思的结果,其价值导向是“由外而内”。教育学本土化是在全球化、国际化背景下产生的一个概念,其价值导向既包括“由外而内”,亦包括“由内而外”。教育学本土化就其实质而言是立足中国本土,在中国土生土长的并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教育学。中国(特色)教育学是建立在中国教育历史传统的基础上,结合中国教育实际,用先进教育理念与方法,建构出具有中国文化特质的教育学,它是共性与特性的有机结合,其价值取向立足“由内而外”“本土创生”,亦即教育学本土化的实质拓展。确立“由内而外”的本体价值追求,做到研究理论、研究历史、研究现实与批判借鉴研究的有机结合,在实验中积聚经验并进行方法综合创新是创生中国(特色)教育学的必由之路。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16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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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8381(2015)06-0046-08

       doi:10.13316/j.cnki.jhem.20151019.015

       教育学在我国一般有两种理解:一是作为一门学科的教育学,即单数意义上的教育学;二是研究教育现象、教育问题各门教育学科的总称,亦称教育科学,即复数意义上的教育学。文章主要使用第一种含义,其作为一门学科在中国的出现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然而其学科发展却不尽如人意。纵观中国教育学百年的研究与发展,有三个关键词一直围绕着教育学研究而出现,即教育学中国化、教育学本土化和中国(特色)教育学。文章主要围绕这三个关键词的分析,来探究教育学研究的价值取向以及未来中国教育学的走向。

       一、教育学中国化

       “中国化”这一词汇严格说是来源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1938年,毛泽东在六届六中全会上《论新阶段》的政治报告中,明确地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这个命题。毛泽东深信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外来的思想文化要在中国生根、开花、结果,除了它要适应中国的经济、政治等发展外,还必须与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相结合,做到民族化、中国化。

       关于教育学中国化的含义学者们的理解并不一致。例如,有学者认为,教育学中国化就是将外来的教育学转化为能够在中国应用,并能满足中国需要的学问,其主要目的就在于使教育学的民族特性得到凸现[1]90。也有学者认为教育学中国化有两种不同的含义:一是建立中国的教育学,即要赋予教育学特殊的性格;二是指使教育学在中国充分地发展,使它与中国的社会发展相联系,为中国所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国学术界认同的是第二种含义,这也符合教育学在中国发展的实际。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探讨主要是指第一种含义,亦即创建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教育学[2],这实际上超出了教育学中国化的本意,是中国教育学的研究范畴。教育学中国化在中国有着特殊的背景。它主要是指中国没有教育学这门学科,教育学作为一门学科是“西学东渐”的结果,也是中国创办师范教育开设课程之需。从最初的课程设置、传授教育理论的需要,到要求教育理论解决中国教育实际问题的转变,人们最初朦胧意识到教育学的中国化问题,再到明确提出教育学中国化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纵观教育学在中国的百年发展史,教育学中国化既是“中国教育学者自始至终所肩负着的核心使命,更是中国近代教育学发展的核心命题”[3]。

       教育学中国化其本义蕴藏着中国没有教育学,要向国外学习,要引进教育学。但国外的教育学未必都适应中国的需要,需要对教育学进行改造,使之符合中国的需要,这是一个“由外到内”的转化过程。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呢?这与近代中国科学技术、学科建设、学科分化落后有关。正如张祥龙教授曾说:“我自认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能够完全不求助于西方而让华夏的古文献自己说出新话语,获得当代的新生命。”[4]所以,要使中国的科技与学科发展赶上西方发达国家的水平,接受间接经验向他人学习是最直接、经济、有效的方法。教育学中国化的过程,是“由外到内”的过程,是引进、认同、吸收与学习的过程,就其价值导向来说,主要是学习和借鉴国外的教育学,做到“洋为中用”。

       然而教育学中国化的进程有其特殊性,致使教育学中国化出现三种偏差:一是照搬照抄与模仿学习外国教育学;二是忽视中国教育的历史与传统,使“进口”的教育学无根;三是漠视中国的教育现实,在中国的教育实践中干“国外教育的事”。

       1901年《教育世界》刊登了王国维翻译的立花铣三郎的《教育学》,这是国人看到的最早的教育学。此后一段时间内,中国掀起了学习日本教育学的高潮。在学习过程中,有学者就发现日本的教育理论及教学方式令国人感到不适。例如,“余为中国产,思欲讨论修饰,以适合于中国教育界之理想实际”[5]。教育学中国化朦胧意识产生。总体来说,这一时期的教育学学科建设,重点是引进,既割断了几千年的中国教育传统,又严重忽视了中国当时的教育国情,教育学的进口主要是满足开设课程的需要,满足传播教育理论知识的需要。

       其后,由于留美学者的回国,再加上杜威(John Dewey)等西方学者来华讲学,中国进口与学习教育学的方向发生转变,开始全面介绍和学习欧美的教育学,特别是杜威的教育学说。在全面引进欧美教育学说的同时,国人对此现象也进行了反思,特别是对国外教育理论的照搬与模仿,令国人不适。庄泽宣也说:“现在中国的新教育不是中国固有的,是从西洋贩来的,所以不免有不合中国的国情与需要的地方。”其进而提出了新教育中国化的四个条件,即“合于中国的国民经力,合于中国的社会现状,能发扬中国民族的优点,能改造中国人的劣根性”[6]。这一时期教育学的“进口”与学习具有相当的开放性,教育学中国化探索也是多画面的,不仅有实用主义教育学,还有国家主义教育学、三民主义教育学与马克思主义教育学等[7]。这一时期在教育学中国化的探索中,以陶行知、晏阳初最具代表性。陶行知在自己1928年出版的教育论文集《中国教育改造》中说道:“凡是为外国教育制度拉‘洋车’的文字一概删除不要,所留的都是我所体验出来的。”[8]通过多年的实践和努力,他创造了中国的“生活教育理论”。晏阳初的“平民教育”运动在当时的中国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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