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20世纪80年代是保守主义实现全面复兴与现代化的时代。保守主义复兴的一个重要议程就是要在全社会范围内进行斗争,不仅要争夺经济的领导权,而且更要站在教育文化道德战线的最前沿。公共学校是保守主义在全社会范围内斗争中最为成功的一个领域。本文将在卢克斯和加凡特的权力三维模型的基础上,分析20世纪80年代美国公共教育领域中的控制模式。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卢克斯和加凡特在总结已有的权力理论的基础上,先后提出了权力的三维模型:“明确使用权力”、“依托于无形力量”和“形成自觉”。[1]据此,本文将保守主义对公共教育的控制力分为以下五类控制模式。(见下表)
一、官僚控制 在保守主义使用的诸多控制模式中,官僚控制是最显而易见的一种控制模式,在教育领域,它属于内部控制力的一种。在权力三维模型中,政治控制属于“明确使用权力”一级,主要是依靠经济支配力量以及等级权威的力量来实现控制。 官僚控制,一方面,它是一种运作于明确的规章和程序基础之上的等级权威结构,具有以下显著特征:它将全体员工分成较小的单元,权威和责任明显分离,人员聘用主要根据其技术和专业资格来确定,详细的规章制度对员工的工作方式进行了严格规定,确立科层晋级制度。在马克斯·韦伯描述的理想模式下,官僚控制是一种理性化的高效运作模式,高效是其本质特征与主旨。这是因为官僚控制不依赖于个人及其人格特征,而是完全依赖于常规化、非人性化的规章制度与集权化的权威等级,这极大地减少了个人对工作和组织运作效率的干扰,增加了工作的专门化、专业性、连续性和中央监督机制的力度。 但是,在现实环境中,要完全实现官僚控制的这种理想状态是不可能的,因此,现实中的官僚控制大多是僵化的。它将窒息组织体制内雇员的主动性和创造性;由少数人统辖整个组织,会使经济政治和社会权力高度集中于那些位居高职的人手中;还可能会使雇员产生过分谨慎的态度,极力希望维持现状而无意革新。也就是说,官僚控制的本质与主旨本身,既有可能保障组织效率,但同时又将对身处其中的人们加强控制管理,从而降低组织效率。[2] 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文化权力关系的典型。正如埃米尔·涂尔干所说的那样,如果同官僚制度打交道的人们没有“采取特定的态度、习惯、信仰和定位”,官僚制度就不能运作。对权威的合乎体统的态度,对专家合法性的适当信任,对所有的必要的准则和程序遵从的意愿,这些是权威持续的关键。[3]因此,官僚控制并不是停留在中立的技术层面上的,而是“一个伦理的建构,一个与道德和政府选择相关的术语”[4]。 官僚控制是一个“统治”的过程,它涉及“社会经济政治权力和权威关系的中心化和集中化”[5],涉及“统治符号”的垄断与重组,其本质是关于权力和权威关系的创建、稳定和规范化。 在20世纪80年代,由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主导的“全国课程”的政策文本的形成以及各个学科课程评价标准的出台,便标志着知识筛选过程中官僚控制的具体化。它通过形成从联邦政府—州政府—学区以及各级学科专业委员会的权威等级秩序,通过“让全州、全国能够广泛采用的目标”的设定,通过课程评价的标准化与中立化的伪装,使得官僚控制能够介入实现“公共利益”的全过程中,并打算通过严格的层级化权威等级制度让全州、全国的个体公民都对“真正的知识”达成统一的意见与理解。 因此,在“全国课程”的政策文本中,政府权力对“核心知识”与“共同文化”的维护与推崇,对代表社会主流与精英的知识观的保障,正是有赖于官僚控制。而要求建立全国性的教师职业准入制度和教师资格认证制度的主张,也是如此,它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新型官僚控制的形成。 倡导教师资格证和职业进阶制度,表面的代表是专业控制权力的教师委员会和各级教师协会,而在背后支撑这类制度的合法性的却是等级森严的官僚控制程序。它以一种僵化的、静态的、标准化的、专业化的政策文本,打断了动态的、无法标准化[6]的个体教师自身职业的发展过程;它以一种规章化的形式,取代了个体教师自身能力不断充实完善的过程。 这样便形成了等级化的知识和公共学校机制,形成了“领导者和追随者的概念——带领我们又回到了分等级的智力和启蒙的概念”[7],而保守主义站在这个等级制度的制高点,推动着高度层级化的知识等级和学校管理权威等级的建构与形成,进而彰显了官僚程序的控制力。 二、专业控制 在明确使用权力维度中,还有一种控制模式得到了保守主义的极力倡导,这就是专业控制。在公共教育领域内,专业控制主要是指运用教师专业支配力量、教师专业权威和劝告机制来实现控制,诸如文凭制度、培训机制和专业行为规范制度的构建等,它属于教育领域内部控制力量的一种。教师的专业控制最典型的、最根本的特征就是专业自主、专业自治和专业自觉。所谓专业自主,是指教师能自主决定日常教育教学行为,能在专业领域内自主制定决策,而不受学校中其他控制机制的干扰。所谓专业自治,是指教师专业团体的自我管理和自我监督,不受“外行人”的控制,主要是让教师在人事聘用、任命、资源分配、监管、纪律、奖励等方面享有自治权。所谓专业自觉,是指教师对自己所从事的教育工作的专业性有清晰的认识,明确教师专业的特点和发展方向,形成坚定的教师专业信念和崇高的专业理想,主动维护教师专业的声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