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发展:涵义、视角及趋势

作 者:

作者简介:
柴宝勇,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公共管理系

原文出处:
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

内容提要:

政党发展是一个中性概念,是指在政治生活中,政党受内外条件的影响自觉不自觉地推动自身发展,并以此影响社会发展的动态过程。从世界范围看,总体而言,政党发展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分析:从人们对政党的态度而言,从否定到肯定再到怀疑;从一国内部各个政党自身的互动形态而言,从冲突抗衡到竞争协调;从组织形态而言,从权贵型政党到大众型政党再到兼容型政党和卡特尔型政党。如果从政党与国家、社会的关系和公共选择理论两个方面来对政党的未来进行预测,则政党在兴盛之后的衰弱或许是不可避免的。


期刊代号:D0
分类名称:政治学
复印期号:2012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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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类号]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505(2011)05-0066-05

      在政治学的概念和理论体系中,政治发展是一个重要内容。而在政党政治学的体系框架中,政党发展无疑也是一个重要内容。政党发展贯穿政党的始终,并预示着政党的未来。而遗憾的是,国内对政党发展这一领域的关注和研究明显不足。

      一、政党发展的涵义

      西方的政党学者比如米歇尔斯、迪维尔热、亨廷顿等都在或多或少地探讨政党发展问题,但是除了萨托利以外都没有给出政党发展的定义。萨托利在《政党与政党制度》中区分了政党与宗派的不同,他将政党大致分为三种类型三个阶段,在他看来政党发展就是从较低阶段的政党类型向高一阶段的政党类型演进的过程。

      国内较早地涉及这一论题的是中央党校的王长江教授,明确提出“政党发展”并对其思想资源进行探讨的则是中央编译局的朱昔群博士,从组织变迁的角度对政党发展进行论述的则是中央党校的祝灵君博士,而对政党发展作出明确界定的则是龚少情博士和孔凡河博士。龚少情和孔凡河认为,“政党发展意味着一定政党体系的正向变迁,是一定政党体系适应社会、政治体系的变化而进行的自我变革,从而使自己在社会历史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①他们对于这一概念的判断源于哲学上“发展”的含义。哲学上的发展是一种向上的运动,一种正向的变迁,是系统“由小到大、由简单到繁杂、由低级到高级、由旧质到新质的运动变化过程”②。由此可以说,政党发展是政党的正向性变迁,是社会对政党认同的不断增强,也是政党对国家公共权力的影响、控制或者行使更加有效的过程。

      本文认为,哲学上的“发展”不应该简单嫁接到“政党发展”这一概念上来。因为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都要经历由生到盛、由盛到衰、由衰到死的过程。生物学上的“发展”指自出生到死亡的一生期间,在个体遗传的限度内,其身心状况因年龄与学得经验的增加所产生的顺序性改变的历程。“发展”一词的内涵有四个要点:(1)发展包括个体身体与心理两方面的变化;(2)发展的历程包括个体的一生;(3)影响个体身心发展者有遗传、年龄、学习经验等因素;(4)个体身心发展是顺序性的,顺序只是由幼稚到成熟的单向性,而无可逆性。而如果仅仅把政党发展看成一种正向型的变迁,则无法描绘整个世界上政党从产生到强盛,再到衰弱乃至消亡的全貌,就会阉割政党发展的部分脉络。

      因此,我们这里强调政党发展只是一个中性概念,即政党发展是指在政治生活中,政党受内外条件的推动自觉不自觉地推动自身发展,并以此影响社会发展的动态过程。

      从世界范围看,总体而言,政党发展可以从人们对政党的态度、一国内部各个政党自身的互动形态和政党组织形态三个方面来进行分析。

      二、政党发展视角之一:人们对政党的态度

      就像“民主”在西方社会曾一度被视为“穷人的暴政”的代名词一样,政党登上民主政治舞台的表演活动,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来自各方面的嘘声比喝彩声更多。作为政党之母的英国,两个政党诞生之初便获得了“苏格兰盗马贼”和“爱尔兰歹徒”的绰号,直到18世纪20年代在野党才得到“英王陛下忠诚的反对党”的美称。在美国,建国之父华盛顿对于“联邦党人”和“共和党人”之间的党争深恶痛绝。他指出:“一个派别对另一个派别的交替统治,由于党派纷争所产生的天然报复心理而使斗争愈演愈烈。在不同的时代和国家中,这种交替统治干下了最令人厌恶的罪行,它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专制主义。”③美国共和党的领袖杰斐逊,在有人称他为共和党人时,曾隐晦地回答,“我们都是共和党人——我们都是联邦党人”④。以汉密尔顿为首的联邦党人则断然拒绝承认他们是一个政党。

      到了法国大革命期间,吉伦特派、雅各宾派都不是政党。革命者们只有在相互攻击时才会使用“政党”一词。孔多塞曾经认为,法兰西共和国最基本的需要之一就是不要政党。丹东和罗伯斯庇尔都把政党看作本质上会牺牲大众利益的宗派,圣鞠斯特甚至抨击说“每个政党都是罪犯”。

      因此,格林斯坦等人指出,“早在18世纪,政党被视为朋党倾轧的工具,有损于社会及政治的团结;在19世纪及20世纪初年,政党被视为贪污腐败,过分垄断。这种态度,系表露出其反对政党的力量及其活动与权力,而非反对其任何所知的弱点或缺乏能力。”⑤施莱辛格曾经总结道,“在政党开始形成时期,它每向前发展一步都遭到非议,被认为是个祸害。”⑥

      但无论如何,在现代民主社会政党都是不可或缺的。法国政治学家莫里斯·迪韦尔热1951年出版《政党》一书,他充分肯定了政党存在的合理之处,认为政党是把人民和选民带到政治共同体中去的机制。政党虽有弊端,但是我们首先需要承认它是现代民主制度的基本架构和基础。就像美国著名学者谢茨施耐德所指出的,“政党的兴起无疑是现代政府最显著的标志之一。事实上,政党起了民主政府的缔造者的主要作用。政党创造了民主,倘若没有政党,现代民主是不可想象的。”⑦社会学大师韦伯更是悲观地建议大家把政党作为一种不可避免的祸害接受下来。

      但是,到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国家中出现了一种“政党衰弱”的趋势,政党政府面临着意识形态、组织、功能等全方面的危机。对于政党的批评也重新泛起,其强度之大使得有的学者干脆称之为“反政党时代”。詹姆斯·M.伯恩斯教授甚至声称,“我们今天遇到了美国基本政治制度解体的悲哀。由托马斯·杰斐逊领导的政党体制,正遭遇被瓦解的严重危险。”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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