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邵燕祥/钱竞/何西来/刘心武/杜书瀛/白烨 主持人:何西来 地 点:北戴河石油管理局培训中心 时 间:1995年7月16日 开场白 何西来:我们这次对话的主题,是关于我们国家、民族正在经历的这个社会转型期文化人的历史定位问题,即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和他们所肩负的使命。这是一个中心,围绕这个中心,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重要问题,需要探讨。 我们的对话,以文学为主,但也不局限于文学,可以拓开立论。 为了使这次对话更丰富、更生动、更立体,所以参加者除了有杜书瀛、钱竞和我三位搞文艺理论和文艺批评的人之外,由于涉及问题的复杂性和实际性,恐怕单是搞理论的来谈,不一定谈得好,所以我们特意邀请了心武和燕祥两位作家,还有批评家兼出版家的白烨。心武呢,是新时期文学创作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有人说是“伤痕文学”之父。 白烨:应该说是新时期文学的贯穿性人物,这样表述可能比较确切。 何:在早期,他就是新时期文学第一个浪潮的弄潮者。他的《钟鼓楼》曾获茅盾文学奖,前两年又接连有《风过耳》、《四牌楼》两部长篇相继问世。 杜书瀛:《四牌楼》最近获上海文艺出版社长篇小说创作奖,应该表示祝贺。我读了这部小说,觉得很好。他给予读者的是一幅幅清新生动的人物剪影。从这些人物的命运,可以看到我们这个时代的面貌。我读这部小说时,有的部分竟使我激动得落泪。如写甘木匠的女儿甘福云的章节。我很久没有因读小说而落泪了。 何:一直到近期,心武除了小说创作之外,还写了大量的随笔,还搞文学研究,特别是《红楼梦》,写过专门的红学论文,又根据研究成果写成了《秦可卿之死》。新近刚评点完《金瓶梅》。他是有能力跨创作、研究和批评的有实力的作家。另外,在最近这次有关人文精神的论争中,他也是常被点到的人物,自己也发表过意见,这益发说明了他在新时期文学中的重要地位。 燕祥呢,是我们这个时代数得着的“桂冠诗人”之一,长期从事诗歌创作,出过十多个集子,获过全国大奖。 杜:燕祥也是我所敬重的诗人和作家之一。他的人品和文品都好。他的那首《我们架设了二十二万伏超高压输电线》选入中学课本,很感人,至今难忘。 何:80年代中期以后,燕祥杂文创作渐渐多了起来。进入90年代,杂文成为他主要的创作形式,诗歌也比以往更深沉,更富有人生的意蕴。有人曾经概括说,50年代杂文创作的代表人物是徐懋庸,60年代主要是邓拓,到80、90年代,邵燕祥则成为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先后出版的杂文集子也有十多本了。由于有如他这样的一大批杂文家的出现,便使得杂文在90年代形成了现代文学史上的又一个辉煌时期。 请他们两位来,还因为他们在艺术观念与创作实践上和新时期文学的大流、主潮是始终保持一致的。都是切近人生的。对现实生活中民众关心的种种问题,他们或者以小说,或者以杂文随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影响了相当广大的读者群。相信由于他们两位对这次对话的参与,不仅会以其才华而使讨论生色,而且会因为他们有创作实践,又对人生、对社会,比我们搞纯理论的人有更多的了解,而使对话更加充实。 钱竞:这次对话参加的人数不多,但是比较精干,像这样由作家、诗人、理论家、批评家、出版家组合的对话,通常是不多见的,也可以叫作互补性很强的综合对话。 何:对,这次我们又请来了白烨。他是最近若干年很有影响的年轻评论家,关注的面是相当宽的。最近刚刚出版了他的《批评的风采》,是评论几代批评家的,对他们做了专门的研究。另外,他也关注创作,写了不少批评;很关注理论动态,常作综合性评述。不仅如此,白烨还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年轻出版家,从一本书一本书干起,出了很多很重要、有影响的书籍。所以,我们的这个对话群体里,既有当代第一流的小说家、杂文家,还有我们这几个理论家、批评家、出版家,这就构成了一个互补的有机的对话系统。 刘心武:也可以说是一个优化的结构。(众笑) 何:我们一共有9个话题。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第一个:历史的转型在世纪之交激发了中国的知识分子怎样的思考。 历史转型与全球化 杜:我想先谈谈转型问题。我们学术界、文艺界和广大群众所关注的问题,是和现实状况密切相关的。比如说我们文学所理论室,从去年到今年,发起了两次讨论会。一次是文学与道德问题,再一次是文学和精神文明问题。又例如北京大学谢冕和他的研究生尖锐地提出了理想问题。上海的一些青年学者探讨人文精神。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社会转型期带来了我们不得不关注的种种问题。因此,转型是很好的开端性话题。在我看来,转型首先是经济的,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再有,就是政治上的转型。这里有个表述问题。最近江泽民总书记访问德国时谈到建立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我想,这里有一个从什么政治转向民主政治的问题,从产生王宝森的…… 何:土壤!产生文化大革命的土壤,产生五七年反右的土壤…… 白:机制。 杜:对,是从那种机制转向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再一个是文化转型。这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是从政治文化转向商业文化,还有人说是从一元性文化转到多元性文化,有的人还用精英文化向大众文化转型来表达,认为现在是大众文化兴起,并且有与精英文化逐渐靠近融合的趋势。此外,还有学术上的转型,有人说是从意识形态性的学术转到了人文精神创造性的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