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刊和《作家报》联合开展“现实主义重构论。”这样一个问题的讨论,决不是一个商业性的策划。既不是故作惊人之语,当成招徕读者的一种广告式的宣传;也不是有意标新立异,作为聚拢作家的一种组稿手段。我们的目的是希望能为当前正在探讨的文学出路问题提供一个新的批评话题。为慎重起见,事先我们曾征求过省内外许多评论家的意见,他们都表示了十分浓厚的兴趣,认为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这次发表的两篇文章,只是作为一种观点提出。下期将刊出的著名学者孔繁今教授的《一个通向文学新世纪不可逾越的话题》一文,也提出了一些新的见解。我们欢迎更多的专家、学者、作家参与我们的讨论。 对于中国的文学如何走出低谷,特别是在一个新的世纪到来之际,能否看到振兴的希望之光,这是许多关心文学事业的人期待已久的事。一些有识之士从八十年代后期就开始呼吁,提出一些振兴文学事业的主张,特别是许多文学期刊的编辑,更是忧心忡忡。由于广大读者对文学的热情逐渐冷却,绝大部分文学刊物的订户大大萎缩,他们所面临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失落,生存的危机也在时时地威胁着他们。为了文学的振兴,同时也是为了摆脱自身的困境,先后推出了“新写实”、“新乡土”、“新言情”、“新体验”、“新状态”等一系列精心运筹的文学活动。为了扩大影响,他们还借助媒体大加宣扬,把整个文学界炒得沸沸扬扬。但是,文学圈外的人对这种热闹却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与八十年代初的情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以说,中国的文坛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热闹过,同时,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被世人所冷落。他们的用心可谓良苦,他们的这些策划也确确实实为中国的文学园地开辟了一片片新的风景,但是这种结果却不能不让我们这些同仁心冷。与此同时,一批年轻气盛的青年作家踌躇满志,他们完全置中国的文学传统于不顾,似乎以为采用一种全新的外来艺术一定能够把中国的文学推向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峰。但由于和者太寡,终于耐不住寂寞,感到实在无法达到理想的彼岸便退却了。近几年来,在众多探索者的努力下,中国的文学虽然“始终在运动中前进着,局部的创新和进展从未间断,可是就整体而言,仍然处于一种被动状态(雷达语)”,一种基本上徘徊不前的境况。那么,怎样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局面呢? 我们以为近年来文学界在探讨文学发展的问题上有一个误区,即有一种追新逐异的趋势。似乎只有那些贴着五光十色“新”标签的东西才能使我们今天的文学得以发展和振兴。于是一个又一个的文学主张便拼命在“新”字上作文章。那么是否只有这些“新”的东西决定着文学发展的命运呢?我们认为,文学的创新非常重要,可以说没有创新就不可能有发展。但是,我们今天的这些“新”的文学主张所强调的只是孤立的某一个点某一个面的突破。譬如“新写实”,虽然在对人的生存状态方面打开了一个新的领域,出现了一批有份量的作品,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可由于这种文学主张不论是对表现空间的限制上,还是表现这个空间的态度的要求上,都显得过于狭隘。因此,不可能产生出博大、宏阔的作品。而“新体验”则强调作家的亲历性,“新闻小说”则强调作品的时效性,其局限性也就更显而易见。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这些“新”的文学主张虽然确有其创新之处,但是如果我们的文学按照这样一种状态“发展”下去的话,每一次“新”的文学主张的提出其结果最终只能是使我们的文学走向狭窄的一隅。那么,在探讨这个问题时,能否调整一下思路呢?我们的重构论设想的提出正是基于此。 其实,最初我们并没有打算从现实主义这样一个话题切入的。但是我们看到,新时期文学的发生和发展,就其主导倾向而言,实际上是现实主义的一次回归和深化,是新时期文学的主要推动力量。不论是最初的伤痕文学,还是紧随其后的反思文学,直到今天的这些贴着各种“新”字标签的“新”字号文学,基本上都是沿着现实主义的轨迹前进的。一些早期的所谓现代派,只不过为了更深入的展示现实,借鉴了意识流的一些表现手法而已。从这类作品的整体来看,仍属现实主义范畴。作为真正的现代派作家,其实只占很小的比例,而且除了少数人还在顽强地固守着自己的阵地外,多数已逐渐向现实主义靠拢。有人把今天文学园地的丰富多彩称为多元化,总感到是一种错觉,因为这种“丰富多彩”(不包括先锋派文学)似乎均与现实主义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我们的这种选择完全是从文坛的现实出发的,不是凭空想象的,同时它也是与我们的文学传统及民族的欣赏习惯相一致的。任何脱离实际的主张,所构建的只能是无根基的空中楼阁。但是现实主义不是一成不变的教条,随着社会的发展,政治文化背景的变化,人们审美观念的更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意识形态下,现实主义呈现不同的风貌,仅名称上就有古典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心理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之别。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今天选择一种怎样的现实主义最有利于出好作品、大作品,最有利于推动文学事业的前进。显然,套用一切现成的模式都是不明智的,于是我们便试图重新构建一种同我们的历史文化和社会现实特别是我们的文学现状相适应的现实主义理论,以拓宽文学发展之路。 但是,今天我们倡导重构现实主义决不是原来意义上的现实主义的简单地回归,也不是几种文学主张的简单地归一,而是一种整合和扬弃,一种前进和超越。首先,他不放弃现实主义的最基本的原则,即严格地忠实于现实,艺术地真实地反映现实。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我们提出的重构论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简单说来就是:现实精神+现代理性精神+现代叙述话语。 我们对现实精神的定义是:对现实的人生的深切关注和对人生的现实的理性审视。这是我们重构论的一个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核心。传统的现实主义(包括古典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偏重对于人生的现实的理性审视,在对现实的人生的关注方面虽然能够关心人的命运(主要指批判现实主义,显然只是物质的,外在的),但是在对现代社会对人的精神世界的痛苦、人的灵魂的扭曲的关怀上远远不如一些现代派作家如卡夫卡、福克纳等人的作品深刻。我们认为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现实主义要走向前进,必须关怀人的精神世界,帮助人寻找精神的家园,使人的灵魂得到抚慰。这是现实主义必须关注的一个现实。同时由于“新写实小说”在关注现实的人生方面也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即对人的生命存在形态的表现,这样便为作家探讨现实的人生又提供了一个新的关注点。凡此种种,我们所理解的现实精神显然具有了一定的现代性,也使得现实精神的内涵变得更加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