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9639(2010)01-0060-17 五四运动后,作为最高教育行政管理机构的教育部权威严重受损,控制力大为减弱。沃丘仲子曾对此评论称:“教育为第一穷部,富有势力者,类唾弃不顾……自五四运动轩然大波,学生头角崭然大露,教育总长始少少为政府所重。然内须对付学生,外须敷衍政府,大有左右做人难之慨。宜傅源叔(即傅增湘——引者)夜渡芦沟,杳无下落。其次长(指袁希涛)欲乘此一出风头,究之两面皆不讨好,嗒丧以退,从此学潮将愈演愈烈。长教部者,不特无权利可争,欲求为旧日之清闲自在,亦不可得。”①这一时期教育界风潮此起彼伏,诚如时论所称:“近几年来,我国教育界里发生一种极利害的流行病是什么?是‘学潮’。风起云涌,消弭乏术,真是一个急待解决,而解决不了的问题。”② 关于这一时期的教育界风潮,已有一些相关成果③。本文拟以马叙伦的经历为视角,重新审视这一时期教育界影响较大的几次风潮。五四运动后,马叙伦除在北大和浙江教育界活动外,还曾于1922、1924年两次出任教育次长(第二次以教育次长代理部务)。这一时期政局动荡,内阁变动频繁,加上学潮、教潮不断,1919至1926年的7年里,出任教育总、次长者前后多达数十人④。论个人仕途,两次出任教育次长并不算如何显赫。不过马叙伦是这几十位总、次长中为数不多的出身北京教育界且拥有较大影响者,因此在他执掌中央教育行政、尤其是代理部务期间,与这一时期教育界的不少风潮关系密切。这些风潮主要与当时的国立各校校长、教育总长有关。据马叙伦晚年回忆:“我这次在教育部,却遇几次学潮,如北京医专、美专、农专、女高师,却都不是‘索薪’问题,而是他们校内教师、学生双方都有政治关系的风潮,就是国民党内的国共斗争,倒很费了我的心。”⑤从他的具体经历看,一则其任职期间遇到的风潮不只这几个学校,二则这些风潮除了他所说的“政治关系”外,还与当时教育界原有的派系因素密切相关。 一、北高师、农专和美专的校长问题 五四运动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因为校长问题接连发生了几次风潮。1920年11月,北高师学生要求改制为大学不果后,又加入校内“东洋派”与“西洋派”教职员间的争斗,校长陈宝泉因此提出辞职。1920年11月20日,教育部派北大教授陶孟和长校。陶之被委任为高师校长,本是时任高师校长的陈宝泉委托蒋梦麟请其出任,但为该校“东洋派”教职员和学生所反对。当时且有江苏省教育会欲并吞北高师、由蒋梦麟主持其事的传闻,派系争斗越发复杂化。蒋梦麟曾就此事发表致陈宝泉的公开信,向外界表白心迹⑥。 1922年秋,马叙伦第一次担任教育次长时,北高师再次发生风潮,因为校长李建勋的去留问题发生争执,该校师生分成驱李、拥李和中立三派。驱李和拥李两派各趋极端,久有决裂之势,后因中立派出面调停,彼此均以该校学生未到齐为名,暂行搁置。学生陆续到齐后,10月12日,在该校全体大会上两派发生冲突,致使驱李派数人受伤。“于是双方乃先后赴教部请愿,驱李派至教育部后,因欲面会汤尔和(时任教育总长——引者),而汤氏未在,交涉尚未办妥,而拥李派亦至”,由马叙伦接待。拥李派提出了三个条件:“(一)请勿撤换校长;(二)对于驱李派诬蔑李氏之言论,请勿轻信;(三)请惩办驱李派中存心捣乱之学生。”马叙伦当即答复:“(一)本部委任校长,但问其学问才力是否相当,至就任后之种种攻击,必有确实证据乃能认为撤换之原因;(二)对于双方言论,当然详加调查;(三)现在既发生冲突,双方各自认为有理,必俟调查确实后,始能定夺。”驱李派随后也提出了两个条件:“(一)请求惩办行凶学生,并保护彼等身体之安全;(二)撤换校长。”马叙伦答复称:“(一)保护学生,当即责成该校教职员妥慎办理,至于惩办一层,则尚须调查;(二)至于校长问题,当以公平态度,而谋解决。”驱李派对此答复不甚满意,坚持要在一周内撤换校长、惩办行凶者。正在交涉之际,汤尔和回到教育部,答应派代表到校调查一切,驱李派始行离去⑦。汤氏所谓的调查并无实际结果,驱李派的“校务改进会”和拥李派之间争吵不休,李建勋则连上三次辞呈。在此情形下,教育部只得于11月9日训令李建勋,筹备将该校改组为北京师范大学,并敦聘范源濂为校长,在筹备未就绪之前,暂由李维持⑧。此次风潮始告一段落。 1924年11月,马叙伦以教育次长代理部务时期,北师大又因校长问题发生风潮。校长范源濂“以政局不宁,教育经费无着,对于师大不能有所革新,因于去岁(1924年——引者)秋间,辞职赴津,一去不返。该校评议会、学生会及自治会,固曾先后赴津,作坚决之挽留”,后又组织了“挽留范源濂委员会”,设法挽留⑨。1925年1月10日,挽范委员会特派代表3人,“携带公呈赴教育部谒见马代部,因马氏昨未到部,该代表等留下公呈,当即转东四拐棒胡同马氏私第,马氏亲自延见”。代表们陈述来意后,马叙伦表示,“范校长德高望重,为当今国内惟一之教育大家,非范校长决无适当人才足以长师大,自其辞职,教部即始终挽留,热烈程度,当不亚于诸君,无论如何,今日可再派专员赴津挽劝,言时并将其亲笔书稿出示”。代表们认为校长范源濂数月来辞意甚坚,“最好请马代部亲自出马。赴津一行,易于告效”。马叙伦亦认为有此必要,并同意努力设法维持国立各校经费⑩。后北师大学生挽范委员会又举代表赴教部,提出四项要求:“一、请单独提出该校预算案通过阁议之理由;二、须于二三日内提出阁议;三、请马次长亲自赴津挽留范校长;四、下星期三由代表等再来教部,须有确实答复。”(11)到2月下旬,范源濂仍无复职之表示,马叙伦遂于该月26日赴天津,亲自表示慰留,并告以教育经费筹备情况;在他的恳劝下,范源濂才不再坚持辞职(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