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无用论探析

——从科顿姆的教育功能观说起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先军,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育学系2006级博士研究生。(上海 200062)

原文出处:
现代大学教育

内容提要:

教育无用论思想是现代社会流行的一种社会思潮。当今人们对教育的种种批评集中体现在此。但是,在丹尼尔·科顿姆看来,教育无用论者错误地理解了学校教育的功能,对教育抱有过于理想化和功利化的目的,从而认为教育无用。为避免教育无用论者对教育的无端指责,应坚持教育的无用性。在我国,一直以来,教育被赋予诸多职能,但教育本真的目的却往往被人遗忘,使得人们不能正确看待教育的功用,阻碍了教育正常功能的发挥。这往往也是导致出现教育无用论的原因。因此,只有认清学校教育的限度,追求教育超功利的价值,才能使教育发挥它应有的功效。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09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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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610(2009)01-0019-05

      教育无用论是当今社会流行的一种社会思潮。它对学校教育的破坏性无疑是巨大的。当今我国读书无用论思想的又一次抬头,已经影响到人们对教育投入的热情。只有深入分析教育无用论产生的原因及其实质,才能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学校教育的功能,从而使教育更好地发挥功效。美国学者丹尼尔·科顿姆(Daniel Cottom)通过深入探究那些对知识加以抨击的人,分析了教育无用论思想产生的历史根源。在谈到有人认为教育事业毫无功效可言时,科顿姆指出,“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教育是否有用,而在于它在哪方面是有用的,对哪些人是有用的,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发挥作用的。”[1]245他通过阐述他教育无用性的思想,要求我们正确看待教育的功用。这一思想对我们正确理解学校教育的功能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一、教育无用论质疑

      科顿姆在序言中列举了教育无用论者对教育的种种批评,并分析了教育无用论产生的历史及原因。教育无用论自古希腊时代以来,一直盛行于西方文化史。虽然在不同时空背景下教育采取的形式不同,但教育的意义往往与社会发展密切相关。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当社会的某方面出了差错时,人们往往将其归罪于教育。他主要关注的是美国教育市场化改革以来出现的对教育,尤其是对人文科学的高等教育采取的形形色色的抵制形式。

      (一)教育不能提高人的道德品质

      在教育无用论者看来,教育不能改变人性,因为有些教育工作者道德品质低下。科顿姆在开篇提出,教育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变得仁爱?为什么当得知一位受人尊敬的教育工作者是一个道德败坏者时,人们都会为之震惊?正如人们所批评的那样,一位英语教授会在学生向他求助的绝望的信中用红笔标出语法错误;一位全神贯注于思考神学问题的神学研究者,会无动于衷地从街边的乞讨者身旁走过;一位经济学家会对任何事物的价格了如指掌,但对他们的价值却一无所知。

      科顿姆认为,这种认为教育工作者一定比其他人做得更好的观念,是一种对教育者理想化的观念,这可以依靠简单观察、常识判断以及民众的敏感性得出。这种观念,“愚蠢之至、危害极大”。[1]3二战时期,德国以及日本国民对侵略战争的狂热支持表明,教育和知识不能提高人的道德品质,他们反而已经转变成随时去为邪恶力量服务的工具。知识水平的提高与道德品质的形成有着不同的规律。知识属于理性范畴,而道德属于非理性的范畴。人的理性思维能力虽然能对情感产生影响,但二者却分属两个不同领域。纽曼指出了知识与道德之间的关系:“知识是一回事,而美德是另一回事”。[2]教师要依靠表演来发挥作用,他要装作一个有别于其内心深处知识观念的人。因而对教师的虚构捏造加以附和的学生,不一定就是获得了真理,更不用说获得某种普遍的人性。

      其次,在教育无用论者看来,教育并不能使我们变得有爱心,而且爱心与知识还相互排斥。事实上,爱的概念只能凭借其无用性才能看到其功效:“我爱你”根本不能也不应该希望证实任何东西。因为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有理由的爱是要打折扣的。行为主义者斯金纳认为,“不求报答的爱情,不迎合时尚的艺术、音乐和文学作品,更能博得赞许。”[3]爱是无法训导的,我们是社会的人,因此我们的情感关系必定体现我们在生活中牵涉的历史推测、建议和要求。换言之,如果爱以让社会团结而自豪,那么它也应该为社会之间的敌对负责。不管我们多么欣赏他人的理性,但他们的理性在本质上并不能赢得我们的爱。

      (二)教育无助于改变人的身份

      科顿姆探讨了美国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所体现的不平等,导致教育无用的现象。许多人希望通过教育改变人的生存境地,但是未能成功,因而认为教育是无用的。然而,“决定身份的不是教育”。虽然美国政府对少数民族和贫穷白人采取一些赞助性行动,并实行多元文化主义政策,帮助下层人民来改变他们的命运。但是他们并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在社会不公正的条件下,教育带来的不是自我理想的实现,而是攻击他人的“个人武器”。他通过一个笑话来论证了这样的观点。“你应该怎么称呼一个获得博士学位的黑人?”回答就是“黑鬼”。他指出了这个笑话背后所隐藏的辛酸、讽刺、藐视以及充满矛盾的宿命论。从其表层意义来看,这个笑话说明,受过教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因为能够判定身份的是偏见,而不是文明;是特权,而不是功绩;是强权和势力,而不是知识和正义。

      在这里,这个故事预示着受教育机会和社会公正之间的不协调。这本身不由教育所决定。教育的本来目的,是成为一个让大家可以自由获取知识和追求真理的公共领域。在社会公正缺失的年代,如果教育不能给每个人提供同等的机会,它也不能达到这一目的。与此相反,教育有可能牺牲一些人的利益,而使另外一些人从中受益。受教育机会和获得社会公正待遇之间的不一致性,影响着人们进行自我定位的标准。这种标准不是源于正规的教育,而是源于现实生活中的经历。科顿姆感叹到,对于某些人来说,受教育的权力与生俱来,比如像美国前总统乔治·W·布什等成绩并不优秀的学生,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著名的学府接受教育;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接受这种教育只能靠一种“机遇”,或者是一个“奇迹”。

      (三)教育缺少实用性

      教育缺少实用性,是教育无用论者批判教育的核心论点。一直以来,对知识的一个最普遍的一个怨言,就是知识是无用的,或者甚至比无用还要糟糕,它让人变得无法适应生活中的实际事物。当前流行的一些谚语和故事正是这种观点的描述。如“有能力者,做事;无能力者,教书。”“不能执教鞭者,执掌权力。”“优等生为差等生工作。”科顿姆分析了功利主义产生的历史。功利历来是受到人们关注的一个问题。早在1795年,席勒在《美育书简》中指出:“利益成了时代伟大的偶像,一切力量都要服侍它,一切天才都要拜倒在它的脚下。”[4]历经两百多年,如今功利已成为教育领域里一个引起激烈争论的词语。功利对社会生活实践的方方面面都提出挑战。这种挑战在教育领域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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