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4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09)02—0171—05 “教育知识”从兴起至今不过十数年时间。在这短暂的历史中,学界积累了颇丰富的研究文献,聚集起较固定的研究群体,逐渐形成一个新的研究领域。至此研究热潮,教育学者更应对已有研究及其问题保持冷静的理性思维,对未来的研究取向具有高度的理论自觉。鉴于此,本文拟从厘清“教育知识”的兴起入手,梳理已有的研究文献,反思研究现状存在的问题,进而设定适切的研究取向。 一、“教育知识”术语的兴起 术语的兴起缘由往往隐含着深刻的研究趋向,考察“教育知识”的兴起可为本文奠定反思的基础。检索文献可知,“教育知识”最初是一个并不被学界所关注的俗语,常见于教育知识的“宣传”、“讲座”等新闻稿件的题名中。人们在常识理解上使用“教育知识”,意为“关于教育方面的知识”,简单易晓毋庸再费思量。然而正是“俗语”印象阻碍了人们对“教育知识”深入思考,并使其长期以来未能进入研究者的学术视野。国外情形与此相仿,“教育知识”也很少引起人们的学术兴趣,难以寻获专论“教育知识”的外文文献。比较而言,“教师知识”算是与“教育知识”相近而又流行的术语。不过,“教师知识”的理论构成与“教育知识”相关程度并不很高[1]。 作为研究术语,“教育知识”最早见于《教育知识学科称谓的演变:从“教学论”到“教理学”》一文。此文对“教育知识”进行了初步界定,认为“教育知识”泛指教育领域的所有系统知识[2]。虽然该论者并未深入分析,更未意识到选择使用“教育知识”本身所具有的学术意义,但由于此文首次规定“教育知识”的内涵和用法,初步赋予其术语身份,因此对于考察“教育知识”术语的兴起具有重要意义。细读此文,论者通过对“教育知识”形态的分析,向人们展现了一幅教育学科发展史的画面,“教育知识”是贯穿始终的“共同要素”。“教育知识”术语的首次使用与学科发展相联系,旨在解决教育学科的基础理论问题。该论者对“教育知识”所作的学术选择,不久就得到了其他研究者的响应。随后有论者发表了“创新教育知识体系”的文章,提出要“努力创建以教育结构-功能实体的解析为基础、科学与人文融通的教育知识体系”[3]。至此,“教育知识”的术语身份逐渐确立,教育知识研究之兴也隐隐可现。 “教育知识”概念,从限于常识理解的俗语到教育理论研究的关键词,是教育研究主体集体选择的结果。什么原因使教育研究主体做出如此抉择?从“教育知识”兴起的学术背景看,大致有以下两方面原因。首先,哲学界对“知识论”的研究为“教育知识”兴起提供了理论支持。当代哲学知识论研究方兴未艾,金岳霖《知识论》与罗素《人类的知识》是传统知识论研究的代表作;齐硕姆(R.M.Chisholm)《知识论》、希尔(T.E.Hill)《现代知识论》是现代知识论的代表作。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以“知识”为研究对象的西方著作被译介,国内研究也成果斐然。知识论研究为“教育知识”的兴起做好了理论铺垫。其次,教育学科的发展为教育学者集体选择“教育知识”概念提供了现实契机。上世纪初,教育学沿两个方向“分化”:一是由于教育研究的深化导致教育学纵向分化,从内部衍生出“成人教育学”、“老年教育学”等学科;二是教育学与其他学科“联姻”,交叉性分化出诸如“教育社会学”、“教育生物学”等学科[4]。“分化”之后,“整合”的要求随之而生。教育学“学科整合”是一个重大课题,近来有学者探讨了学科范式的整合[5]。然而“整合”的首要问题则应是选择什么术语将各分支学科凝聚起来。由于“教育学”曾作为一门学科名称出现,“教育科学”在汉语中并无单、复数之分,使用这两个概念都容易造成逻辑混乱;“教育理论”似偏于“血缘性”教育学科的指称[6],也不适合统领众分支学科。于是,“教育知识”便浮现在教育研究者眼前,从此登上教育研究的学术舞台。 二、教育知识研究的主要论题 (一)教育知识的类型。“类型划分”是认识“教育知识”的重要方法。“教育知识类型”是多数研究者感兴趣的课题。研究者大致从两种角度划分教育知识:一类根据教育知识的生产空间、存在形态与知识特性进行划分。根据生产空间的不同,教育知识可分为情境性很强的现场知识与脱离了具体情境的理论知识;根据存在形态的不同,教育知识可分为停留在个体头脑中的个人知识与离开个体头脑的公共知识;根据知识特性的不同,教育知识可分为可言传的显性知识与不可言传的隐性知识,以及表示“是什么”的陈述性知识和“怎么办”的程序性知识[7]88。另一类则主要根据其他学科对知识类型的划分类推教育知识类型。例如,主观知识与客观知识,早期教育知识是前人积累下来的教与学的经验,是个别的、主观的知识,主观知识被同时代或未来时代的人所确信就成为客观知识;普遍知识与特殊知识,特殊知识是属于某个领域、场合和时代的知识,普遍知识是包含“所有”或“有些”这些字眼的知识;直接知识与间接知识,教师与学生直接的教育交往产生的知识属于直接知识,借助其他学科知识研究教育现象,所得知识属于间接知识[8]19-32。 (二)教育知识的发展阶段与特征。借福柯知识进化观研究教育知识发展阶段,教育知识历经思辨型、浪漫型、实用型和科学型四个阶段[8]61-74。知识主体凭借主观思维,通过冥思苦想、繁琐思辨产生的教育知识处于思辨型阶段;否定或轻视现实,将知识标准寄托在“超验”或“超现实”的理想上,具有极大不确定性的教育知识处于浪漫型阶段;以实际运用为目的,关心教育如何发生和发展、如何进行等问题的教育知识处于实用型阶段;科学型阶段是教育知识的最终、必然的归宿,是前三个阶段的综合。教育知识的发展表现出体系不断成熟、类型不断丰富和反思不断自觉的特征[9]。根据体系的成熟状态,教育知识的发展历经无形的教育思想、有形的个人理论及有形的学科理论三种形态;教育知识的发展过程中新形态的出现并不能宣告旧形态彻底消亡,它们共同丰富了教育知识;自教育知识体系化以来,教育学者通过越来越自觉的反思,不断推动教育知识的前行。 (三)教育知识的实在化。“实在化”是当前教育知识研究用力最多的论题,研究大致围绕以下问题进行。何谓教育知识的实在化?“实在化”指通过感性活动,将教育知识所包含的教育理想变为教育现实[10]10,其核心内容是将教育知识编译成“应该怎样做”的实际操作[11]53。为何要施行“实在化”?从教育知识自身发展看,人类早期的任务主要是“把实在的行动知识化”,教育知识发展到今天,已完全进入以理论为主体的阶段,理论的教育知识与教育实践的距离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把教育知识变为教育实在与求得教育的真知变得一样重要[11]59。从教育知识与实践的实然关系看,人们常有感于这样的现象:尽管是“教育理论要联系教育实践”、“教育研究人员要深入到教育实践中去”号召之声不断,但教育研究与实践“两张皮”现象依然没有得到较好的解决[12]56。教育理论与实践的脱离既弱化了理论的解释力,又导致了实践的盲目性[13]。教育知识的“实在化”便是沟通理论与实践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