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0-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9104(2007)04-0023-04 2006年5月3日,接受北京798艺术区的邀请,笔者在大山子第三届艺术节(DIAF2006)期间,做了题为《艺术终结了吗?艺术终结在哪?》的演讲。演讲中与诸位当代艺术家的交流和交锋,充分说明了“艺术终结难题”的前沿性、未解性与开放性。然而,在许多艺术家的心目当中,艺术终结无非就是“艺术死了”,在世界上消失了。这其实是天大的误解。 一、艺术“终结”的五种样态 2004年,艺术史家库斯皮特(Donald Kuspit)仍在以《艺术的终结》① 为题出版新书。当代欧美的艺术圈里,“艺术死亡了”,“艺术史终止了”,“人人都是艺术家”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舒斯特曼(Richard Shusterman)就此感叹到:“新千禧年伊始,令人感到悲哀的是,美学仍停留在具有统治性的终结视角里,使如今的艺术陷入了可信危机的理论当中”!②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的确,各式各样的终结论大行其道。“艺术史终结”观念始于德国艺术史家汉斯·贝尔廷(Hans Belting)1984年的专著《艺术史终结了吗?》;“作者之死”观念,始于法国结构主义者罗兰·巴特1968年的《作者之死》;“审美经验的终结”观念始于舒斯特曼1997年的《审美经验的终结》③ 一文;“美学理论的终结”观念,始于美国学者柏林特1991年的专著《艺术与介入》④。如此看来,艺术“终结”包括了五种样态:“艺术”终结、“艺术史”终结、“艺术家”之死、“审美经验”的终结和“艺术理论”的终结。⑤ 吊诡的是,这些风靡一时的当代口号之源,既非艺术家也不是纯美学家所创,而是肇源于美国分析哲学家阿瑟·丹托(Arthur C.Danto)1984年始创的“艺术终结了”的宣称。这位丹托先生在当今欧美学界大名鼎鼎,甚至有论者把他与奎因(Quine)这样规范的分析哲学家,还有罗蒂(Rorty)这样的非规范分析哲学家并列入“当代最杰出的十位哲学家”之列。这位哥伦比亚大学的哲学教授,还曾经担任过美国哲学学会的主席、美国美学学会的主席、美国《哲学杂志》的编辑。他较早的那本哲学专著《分析的历史哲学》便显示出与传统分析哲学不同的价值取向。该书开拓性地证明了作为历史思维决定性因素的“叙事性特征”,这使得他的哲学观念虽然来自于分析哲学却又具有超越分析哲学的非规范特质。 不过,丹托越到晚年越执迷于“浮光掠影”的艺术现象。从最初的分析哲学出身,到从哲学的角度考量艺术终结,直至而今浸渍于艺术的流变,丹托的思想轨迹陷入了哲学压制艺术、哲学与艺术平衡、艺术压倒哲学的“怪圈”。难怪他而今被公认为当代美国艺术界最具“影响力”的艺术批评家之一。只要看一看他的《冲突与反思:历史当下中的艺术》里所收录的艺术批评文字,又会感到这位哲学家决不枯燥,审美感受力极强,而且视野非常开阔。从对后期印象派巨匠凡高(Van Gogh)、崇尚原始主义的保罗·克利(Paul Klee)再到波普王子沃霍尔(Andy Warhol)的艺术评论,从非洲工艺品、晚期中国艺术再到1989年“惠特尼双年展”的整体评价,丹托的批评文字写得堪称“字字珠玑”。 其实,在1984年,丹托前后抛出了两篇文章,先发表的《哲学对艺术的剥夺》一文并没有吸引多少人的关注。而《艺术的终结》一经抛出,却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或许是丹托本人没有想到的,也正是他所想要的。从标题上看,前一篇倒更像是美学的“八股文”,而后一篇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不仅哲学和美学研究者感兴趣,而且艺术圈里的前卫人士更是对此趋之若鹜。这两篇文章的立意其实并不相同,可以说,前一篇说是“遭受哲学压制的艺术”,后一篇则是说“艺术逐渐演变为艺术哲学”。正如研究者表明,尽管表面上二文是矛盾的,甚至路数刚好相反,但实际上,《艺术的终结》恰恰是对《哲学对艺术的剥夺》的认可,而后者算得上是对艺术权力的“最全面的剥夺”,而且这种策略的确是亘古未有。就连黑格尔也没有丹托做的这样彻底,因而,丹托的终结理论之所以引发如此大的争议和反响,细想起来亦是应当。毫不夸张地说,由于艺术终结论,丹托成为了艺术圈里名声最大的哲学家,同时堪称哲学界最为关注当下艺术走向的“哲学—艺术批评家”。 二、“艺术终结”≠“艺术之死” 《艺术的终结》这篇论文的原型,本是作者参加一次艺术界研讨会提交的短文。后来,丹托应沃克当代艺术研究所之邀,在关于未来的讲座中做了“艺术终结”的演讲。这个演讲对于1980年代中期艺术界的沉闷状态就好似引爆了一颗炸弹,随后雷尔·兰(Berel Lang)就编辑了那本著名美学论集《艺术之死》⑥,找了许多对话者对于丹托此文的主题进行了回应,从而便将这个问题越炒越热,进而也在接受者那里混淆了“艺术终结”与“艺术死亡”之间的区别,但这恰恰不是丹托的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