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主义文学思潮研究的现实意义

作 者:

作者简介:
邓文华,厦门大学中文系2005级博士研究生。

原文出处:
东南学术

内容提要:

古典主义文学思潮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是恢复文学史原貌的必要步骤和重要组成部分;可以回答现代文学史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之现代性的内涵,即用审美现代性质疑历史现代性;是现代文学之历史发展合力的一个重要分支。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7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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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1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1569(2007)01—0153—05

      一直以来,众多现代文学史编撰者,囿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古典主义没有什么作品”,二是“古典主义政治倾向保守”① 它们都将古典主义文学思潮排除在正统文学史外。但古典主义文学思潮是不是真的可以被排除在外呢?近几年来的史料发掘和梳理已经证明,古典主义文学思潮不仅不可以被排除在外,而且还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因为,如果排除了古典主义文学思潮,那么不仅文学史的原貌恢复无从谈起,而且一些历史问题也无法回答。现在看来,古典主义文学思潮的研究,至少具有以下四个方面的现实意义。

      一、恢复文学史原貌的必要步骤和重要组成部分

      诚如俞兆平先生所说,几乎所有的现代文学史、思潮史,都回避、忽略了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自然不太可能提及古典主义文学思潮,但最近几年影响颇大的,由北京大学教授钱理群等主编的《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也没能为古典主义留下专门的论述。与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坎坷命运不同的是,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思潮,都获得了相当高的文学史地位。这种反差尤其体现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撰写的现代文学史中。

      对此,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一是现代文学的叙事原则必须反映、“符合”中国“革命史”的叙事原则。它体现在文学史上就是“新”文学战胜“旧”文学,“进步”文学战胜“非进步”文学,“革命”文学战胜“非革命”文学。以王瑶的《中国新文学史稿》为例,其叙事话语的《新民主主义论》痕迹清晰可见。② 二是汉语语境决定了“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历史命运的曲折。众所周知,很多词汇在西方原本是中性的,但在汉语语境下却变成了贬义。比如“保守”一词,它在西方原本不具有贬义,英国保守党的取名就是力证。“革命”一词亦是如此,它在陈独秀等五四新文化主将那里只是“革故鼎新”的意思,但后来却被演变为两个阶级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古典主义”一词也遭遇了相同的命运,它往往被理解为“守旧”,“逆潮流而动”。“守旧”、“逆潮流而动”的思想自然容易导致历史抒写者的反感,其被忽略、被遗忘的命运也就在所难免了。

      在此情况下,现代文学史就变成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等三大思潮的历史了,尽管现代主义还曾被理解为“颓废”的、与进步文学背道而驰的文学思潮。③ 而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却被鲁迅先生那轻易的一“估”(《估学衡》),便落得难以翻身的命运。④ 但显然,由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三大思潮构成的现代文学史,还不是现代文学史的原貌。因为史料的发掘和梳理已经证明,古典主义不仅是个客观的存在,而且还呈现出比较明显的“从发端,经演进,到高潮的过程”。其发端是,梅光迪把胡适逼上梁山;其演进是,以《学衡》杂志为中心的学人承接西方文化保守主义思想,及由此展开的论争;其高潮是,新格律诗理论体系的确立及实践。⑤

      诚然,我们并不否认美国历史学家海登·怀特所说的“一切历史皆叙事”,⑥ 但历史的叙事必须是基于历史史实的叙事,而不是凭主观想象的叙事。文学史也一样,我们不能以“历史问题”为借口,不能因为某个文学思潮“保守”,而漠视、忽略其文学史地位和价值。古典主义作为一个经得起史料检验的文学思潮,其“合法性”不容怀疑。如果硬是要把客观存在的古典主义文学思潮视而不见,并排除在正统文学史外,那研究的学术性和客观性就无从谈起,而文学史的生态恢复也无从谈起。因此,我们研究古典主义文学思潮,重新为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定位,就是为了恢复现代文学史的原貌。

      二、可以回答现代文学史上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闻一多要在白话新诗大行其道的情况下,提倡“新格律诗”,其理论来源是什么,文学史意义何在?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追述新格律诗的理论源头,并将其纳入古典主义理论体系。新格律诗理论最根本的内核是“理性的节制”和“三美主张”,这种强调“节制”和有序的理论主张,带上了明显的古典主义特征,理应属于“古典主义”范畴。俞兆平说:“古典主义注重艺术的‘健康’,即作品各个部分呈现出秩序与谐和,形成有机的系统的整体,显然,闻一多关于‘诗的三美’理论(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建筑的美)乃由此触发而生的。”⑦

      无疑,五四时期胡适、周作人等“话怎么说,诗就怎么作”、“作诗如作文”的新诗理论,在相当程度上带来了新诗的“革命”,大大解放了汉语诗歌写作。但其负面效应也不容忽视,它导致了初期白话新诗的泛滥和水准的普遍低下。正是在此背景下,有着留美背景,并与学衡派诸成员有着良好关系的闻一多,倡导“理性的节制”,主张“三美”。其大致演变过程是这样的:“白壁德的新人文主义观念通过他的中国弟子梅光迪、吴宓、汤用彤、梁实秋,以及游学旁听的陈寅恪,受梁实秋影响而间接地奉从的闻一多等,在中国渐渐地传播开来,并介入中国新文学的批评与创作,逐渐形成一股古典主义文学思潮。”⑧ 也就是说,新格律诗理论家一开始就带着白壁德新人文主义的反思、批判精神而登场的,而这也是闻一多在白话新诗大行其道时,吃力不讨好地提倡并实践新格律诗的缘故。而其文学史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丰富了新诗理论,纠正了新诗写作。

      第二个问题,学衡派与新月派是否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一般来讲,学衡派与白壁德新人文主义之间的渊源关系,普遍被认同、接受。但学衡派与新月派之间是否有关系的问题,就一直困扰着学界。但无论是从风格、理念的角度来看,还是从知识谱系的角度来看,学衡派与新月派都存在密切的关系。一是因为徐志摩与闻一多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这为他们讨论新诗理论、新诗创作提供了良好的基础;二是后期的徐志摩新诗创作,带上了明显的“古典主义”倾向,不再像早期那样自由洒脱。两者具体体现大致如下,“在文学理论上,闻一多认同了梁实秋的古典主义,并渗入、化融到他的创作中去;在创作实践上,闻一多以其独特的由理性节制而派生的‘谨严’美学风格极大地影响、感染了新月派的诗人们,由此,而促成了现代格律诗派的诞生。”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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