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820(2003)03-0112-05 当今,随着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中国社会中的消费社会文化特征也日益明显地凸现出来,并强烈地影响着社会整体文化的诸多方面。由于消费社会对社会文化基础性意义上的改变,使得文学在整个社会中的位置和存在形式都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对此,我们有必要作一些探究。 一 作为后现代条件下的消费社会中的文学,按照黑格尔的著名观点是应该早就“终结”了的。在黑格尔看来,艺术在自然和生活的有限领域里有一个比它前的阶段,也有一个比它后的阶段,这个艺术的后阶段就是艺术被哲学所代替,这是艺术的终结。但是,从历史的发展看,哲学的权威地位并没有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不变,而是被动摇和削弱,在旧的艺术结束之后不是哲学取代艺术,而是一种新的艺术出现了,占据了哲学的位置。现代主义作为预言成为体现存在的真实的最高方式——哲学已在20世纪初被证实了。然而在20世纪60年代这种具有哲学绝对权利的现代主义艺术又被终结,崇高又被取代,后现代终结了现代主义。在这个意义上似乎可以说当今的艺术变化是不能同黑格尔所讲的“艺术的终结”相提并论的。艺术自身的动态性变化过程使其并不是趋向于自身的终结,而是趋向于与历史发展的一致性,趋向于历史的终结。历史是过去的现实生活,历史的发展是现实的人的活动,历史以从事生产实践活动的人为历史的主体,到目前为止人类的实践活动还在继续,还没有终止,所以人类社会的历史还谈不到终结。艺术是人类历史内容的一部分,艺术既然与历史的发展是一致的,那么艺术同样也要从历史的客观事实出发,从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而不能从一个绝对的精神性理念出发。当社会生活发生变化时,艺术必然要变化甚至要超前于社会生活的变化,变化的结果可能使艺术失去自己的某些特征但又可能使艺术增加某些特征。 同样,对文学而言,当人们感叹文学的终结、经典的终结或阅读的终结时,我们需要把文学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中去思考。从艺术分类学、文化分类学的角度看文学确实失去了主导的地位,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光辉显赫,已退出了中心而隐退。但文学失去了某些特征不能就说是“终结”,增加了某些特征(如网络文学)也不能说文学的性质就已消失。在后现代消费社会中某个事物的“终结”应该是一种位置的变化,角色的改变,而不是事物自身的消失,它仅是一个过程的终结:仅仅是现代本身的终结,而不是自身性质存在的终结。在消费社会任何“消失者仅仅是临时缺场,而不是永远缺场——他们在技术上是存在的,安全地被存储在虚拟内存的硬盘上,总是准备着不费吹灰之力地在任何时候得以复兴。”[1](P.199)照此看来,文学在当今的社会中似乎不会永远终结。这是为什么呢? 在现代性的条件下,文学实际上不断面临着反思自身的问题,考虑着“如何继续行动”的问题,因为这是现代社会生活的必然要求。现代性意义中就包含着强烈的反思性,这种反思“对人类行动所继承并加以再造的习俗来说,具有本源的意义。在所有的文化中,由于不断展现的新发现,社会实践日复一日地变化着,并且这些新发现又不断返还到社会实践之中。……现代性的特征并不是为新事物而接受新事物,而是对整个反思性的认定,这当然也包括对反思性自身的反思。”[2](P.34)同时,现代性意义的反思更多的是对自己过去行为(历史)的重新思考,其中有批判的内容,但更多的是建设的成分。“在前现代文明中,反思在很大程度上仍然被限定为重新解释和阐明传统,以至于在时间领域中,‘过去’的方面比‘未来’更为重要……随着现代性的出现,反思具有了不同的特征。它被引入系统的再生产的每一基础之内,致使思想和行动总是处在连续不断地彼此相互反映的过程之中”[3](P.33)安东尼·吉登斯在这里所讲的反思性特征实际上就是指现代人在反思过程中更看重通过反思以获得对现实及未来关系动态的行为把握,而不再仅仅是一种脱离现实和未来的静态思考。通过反思在文化建构中确立新质,以影响现实的日常生活。对文学来讲,当社会生活发生变化时特别是消费社会影视媒体急剧地充斥着社会生活的各个部分、充斥着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内容时,不得不对自身的存在进行反思,文学的反思实际上就是作为历史实践主体的人对构成文学本身的诸多要素(如生活、作者、文本、读者等)的重新确立,这种反思既是历史的又是现实的;既是自身确证的又是外部社会事实必然性所决定的。在消费社会中文学并没有终结和消失,而只是在存在的方式上发生了变化,它由中心显赫的位置向边缘化移动,退缩退隐了,以隐性的形式体现着它的存在。“隐性”(recessiveness)在这里指的是“后退的”、“退隐的”、“退缩的”,文学的隐性是现代性赋予文学自身不断反思的结果,这也是在现代性条件下文学自身不断调适、建设的结果。在此意义上我们只能说文学的终结实际上就是文学的隐性存在。 二 造成文学在后现代消费社会中以隐性的姿态出现的直接原因是什么呢?个体个性特征的改变是造成文学隐性的直接原因。在现代社会里,社会对个体是美好的,它使个体得以感受到生存的欢乐,体验到精神的永恒,消除个体对生命短暂的恐怖之感;只有社会才能给每个个体的人的生活以意义而使个体短暂的生命留下印迹,在这个时候文学中心地位是靠其鲜明个体精神的相互交流而确立并获得永恒的。海涅的诗歌在哈罗德·布鲁姆看来,其特征是,“在其情感的最高潮处常常会转向一个人的意识和另一个人的意识之间的直接交流,在那里,诗人的‘我’直接地向作为个体的读者的‘你’发出恳请。”[3](P.202)但是,这种文学在后现代时期已很难找到了,如网络文学发表的即时性和反馈的快速化,使作者对读者反应更加依赖,从而宣告了“十年磨一剑”写作姿态的走向消亡。由于消费社会消费机制的无所不在使读者的阅读速度无限加快,对情节的要求、对感官语言的喜好变得高于一切,易于理会的短句和对白大受欢迎,同时网络可阅读总量的无限大使得变化、创新的要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迫切。当今社会中人们不再注重传统意义上的“主体性”,而更注意的是“个性特征”,“个性特征”的兴起已使海涅式的文学逐渐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