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839(2003)04-0026-04 “套语”是社会生活中人们习以为常的一种话语,是一个非常松散的概念,很难与学术术语联系起来。而本文四探讨的“套语”这一概念不同于“习语”,它可以界定为社会意识形态的语言表现形式,是社会公共话语。套语在英文中有多种说法,如trite expression,cliché,received ideas,甚至还可以说成institutionalized language。而本文所使用的“套语”主要沿用自亚里斯多德以来西方学术界所探讨的doxa这一概念的内涵。 亚里斯多德的endoxa探源及法国19、20世纪对套语的研究 1.亚里斯多德的endoxa及当今修辞学套语研究 套语(doxa)源自古希腊语endoxon。因亚里斯多德在《诗学》及《修辞学》等著作中对endoxa(endoxon的复数形式)做了较为深入的探讨,虽然还有不少西方学者使用其他术语来表达“套语”这一概念,但doxa这一带有学术气的词便成了“套语”在学术界的常规词选。P.van Moos在Introduction:une histoire de l'endoxon一文中对亚里斯多德的套语内涵作了精辟的论述。依照Moos的观点,亚里斯多德主要强调套语的社会性。在古希腊社会中,“套语”不仅是大众的公共声音,它还是权力的象征,因为它更多地是出自神、贵族和上层文化精英之口[1](第3-16页)。以此分析,亚里斯多德讲的套语与真伪并没有多少联系,它的影响力就来自与其广为接受,甚至为权力所认同。套语是“一种思想,一种特别的说法。说它真或伪都是没意义的,因为它与真伪无关。套语只与‘逼真’相关。”而“作为一种修辞艺术的政治艺术就是要根据这一原则去说服人,把‘可能’呈现给公众,让他们去接受,去认同。”[1](第7页)。Moos等人并非没有意识到套语的逻辑模糊性。Moos明确指出,“套语并没有以逻辑为佐证,没有超越‘可敬性’这一形而上的准则来将权力赋与套语。对亚里斯多德而言,套语毋需其他论证,它本身就是证据。”[1](第10页)尽管如此,套语在社会交往中还是可以发挥关键的作用。Moos认为,套语主要社会功能就在于给交际者提供讨论(即辩证)和说服对方(即修辞)的理性基础。 这种观点被Pereman和Molinier等哲学家和修辞学家所认同。Pereman在他的“新修辞学”里将人类建立在共同前提与观点上的交往看成是替代暴力的唯一途径。只有辩论、协商和试图说服对方才能达成共识。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就不能仅依赖与一些根本无法达到的真理,还要依赖于那些对大多数人而言可行、合理、可以接受的原则。因此,建立在套语上的修辞学在社会事务中不可或缺。[2](第2-7页)Molinier(1999)也坚持认为亚里斯多德的修辞学在当今世界仍然有意义。他认为,社会生活是一个不能为绝对真理所主宰的领域,现代历史已经无情地向我们展现了这一点。[3](第8页)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当代西方修辞学语哲学界对套语的理性特征与社会功能予以充分的肯定和强调,这种论调与社会批判的主流形成了很大地反差。 2.套语与社会批判 在西方修辞学有相当长的时期里遭到冷遇,其主要原因是修辞学将真理排出在学科范畴之外,公共意识与大众话语更是批判精神和思维创新背道而驰。导致套语在社会批判领域成为反面话语的历史因素来自两个反面,一是亚里斯多德的古典修辞学被肢解,由一种“说服”的艺术变成了“修饰”的艺术,二是在西方思想史上笛卡尔和康德的哲学体系最终占据支配地位。随之而来的是真理对逼着的全部取代,在从真理中剔除世俗与偏见的同时也将套语一并扫除。由此,随着“创新”从修辞学分离与笛卡尔哲学体系的影响,套语被搁置到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对套语社会功能的否定在西方近现代达到高潮。自19世纪中叶以来,套语带上了各种贬义的标签,它成了语言俗套和思想贫乏的代名词。法国著名小说家福娄拜生前未能完稿的Dictionaire de idees recues1910年面世,而L.Bloy的Exegese de liux communs则早于福娄拜的“辞典”近10年出版。这两部著作奠定了现当代法国套语在社会批判领域中的反面角色地位。 现代西方套语研究热潮主要起源于巴特(Roland Barthes)。巴特的研究无疑丰富了将套语用于意识形态批判的和内涵。在1970年出版的《古典修辞学》中,巴特重新启用亚里斯多德的endoxen这个术语[4],并在Roland Barthes by Roland Barthes中用doxa来取代received idea。[5]在巴特看来,套语是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信仰的表现形式,即小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话语。在巴特看来,套语属于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文化群体的思想体系,是具有压迫性和异化功能的意识形态话语。巴特点论断具有明显的左翼意识形态取向。在巴特早期的《神话》中,神话实际上就是套语的同义词。巴特虽然也承认左翼神话的存在,但是在他看来,左翼神话对人们意识形态的操纵远非右翼神话可比,因为只有右翼神话才带有“天然”色彩的伪装。[6] 巴特对套语的研究可以说是沿袭了福娄拜的社会批判传统,而且更为突出了其社会意识形态功能。但是作为一位深受机构主义语言学影响的思想家,他并没有去刻意描述套语作为一种话语的语言特征及效果。套语研究在社会语言学方面真正的取得突破的是Angenot和Gri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