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中的国民教育观,包含着三个方面的基本内容:任何国民都有学习和运用语文的心理需求;任何国民(尤其是青少年学生)都应该受到很好的语文教育;语文教育的终极目标是通过学语文来学做人,做国家的合格公民,做社会的合格成员。 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中的国民教育观认为,在现代社会,无论什么人,都必须具备足以应付日常工作和生活的听说读写能力,否则,他已知的无法发表,未知的无法接受,他的发展和提高就将变得十分困难。因此,语文教育应当覆盖全社会,应当覆盖受教育者的全体。在叶圣陶的心目中,语文学习并非强加给受教育者的额外负担,他们每个人其实都有学好语文的心理需求。他说:“人类是社会的动物,从天性上,从生活的实际上,有必要把自己观察、经验、理想、情绪等等宣示给人们知道,而且希望愈广遍愈好。有的并不是为着实际的需要,而是对于人间的生活、关系、情感,或者一己的遭历、情思、想象等等,发生一种兴趣,同时仿佛感受一种压迫,非把这些表现成为一个完好的定型不可。”(注:《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352页。)这里讲的显然是写作。其实,说话也是写作,只不过不是用笔,而是用嘴来写而已。至于阅读则更为普遍了,任何人的经历总是极其有限的,都需要阅读大量的书报文章来扩展自己的见闻和各种知识。当然,听话也是阅读,只不过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耳朵来读而已。这听说读写四项正是语文教学的全部内容。其中,听和读是接受,说和写是发表,人人都要接受和发表。接受和发表,表现在口头是听(听人说)和说(自己说),表现在书面是读和写。在接受方面,听和读同样重要,在发表方面,说和写同样重要。所以,听说读写四项缺一不可,学生都得学好。这是生活的需要,工作的需要,也是参加祖国四个现代化建设的需要。从这个意义上说,语文教学的根本目的就是满足学生接受和发表的心理需求,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和健康成长。 但是,学习语文决不仅仅是学生个人的事情,叶圣陶向来认为它与社会及国家的利益是紧密相连的。他说:“尽量运用语言文字并不是生活上一种奢侈的要求,实在是现代公民所必须具有的一种生活的能力。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就是现代公民生活上的缺陷;吃亏的不只是个人,同时也影响到社会。”(注:《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页。)为此,学生眼前要阅读,要写作,至于将来,一辈子要阅读,要写作。假如学生学了语文之后,仍然是看书不能了了,作文不能通顺,那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掌握好语文这一必不可少的工具。就个人而言,当然是直接吃亏;就社会而言,他们的缺陷也可以使社会间接蒙受不利的影响。 既然学习语文对于每个人都如此重要,如果不学好,不仅影响个人,还会影响到社会。所以,我们的语文教育就有责任让所有的学生全都受到很好的教育。叶圣陶说:“要做到个个学生善于使用这个工具,语文教学才算对极大地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尽到了份内的责任,才算对实现四个现代化尽到了份内的责任。”(注:《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150页。)但是,我国的语文教育长期以来是不能尽如人意的。叶圣陶为此曾多次呼吁要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他的这种心情越到晚年越显得强烈。1983年,他在全国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第三届年会的开幕式讲话中说:“诸位知道,我年纪相当大了,过了89了。年纪越大的人,心越急。……我们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也不能今年研究,明年研究,研究它20年。太慢了!能不能快一点儿?语文教学到底是干什么的?要研究。”(注:《叶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224-225页。)叶圣陶这段话确实是语重心长,他指出语文教改的进展速度太慢,这与飞速发展的形势是极不相适应的。同时,他也指出其根本原因是相当部分学语文的人和教语文的人乃至专管教育的干部并未搞清楚一个最根本的问题:“语文教学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么,语文教学到底是干什么的?叶圣陶早在1942年就说过:“国文教学自有它独当其任的任,那就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这种技术的训练,他科教学是不负责任的,全在国文教学的肩膀上。所谓训练,当然不只是教学生拿起书来读,提起笔来写,就算了事。第一,必须讲求方法。怎样阅读才可以明白通晓,摄其精英,怎样写作可以清楚畅达,表达情意,都得让学生心知其故。第二,必须使种种方法成为学生终身以之的习惯。因为阅读与写作都是习惯方面的事情,仅仅心知其故,而习惯没有养成,还是不济事的。”(注:《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57页。)根据叶圣陶的观点,学生的语文水平绝对不是考试通过了就算过关了,也不是考上高一级学校就算过关了,而是要在学习语文学科的各种知识,掌握各种方法的同时,把这一切化为自身的行动,养成良好的习惯,这才算学好了语文。比如,学生无论在学校求学还是毕业离开了学校,在并没有人要读什么写什么的情况下,在并不需要参加什么考试的情况下,是否能自觉地阅读和写作?是不是已经把阅读和写作当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就算过关了,反之就是没有过关。大量事实告诉我们,没有过关的比例实在是太高了。这种语文教学所暴露出来的严重后果,说明旧式教育中的古典主义和利禄主义的流毒并未得到彻底的根治。只要古典主义和利禄主义存在一天,“语文教学到底是干什么的”问题就不能真正解决,国民教育的目标就不能真正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