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152(2001)02-0020-06 21世纪的文学艺术与文艺学向何处去?我觉得,关注生态,发展生态文艺,创建生态诗学,是一种必然的发展趋势。这是全球性生态问题的严峻形势对人们提出的要求,是文艺与诗学的必然走向,也是人类本身发展的需要。 一 我们的诗学不能离开人,不能离开人的生存。当我们走进21世纪的时候,发现人类的生态危机成为全世界最突出的问题之一。使当前的文艺与诗学不得不在生态危机的冲击下发生变化。 所谓生态,原指有机体与环境相适应的状态。随着全球自然环境的恶化和人们认识的深入,生态话题逐渐转向人文科学的各个领域。如今所说的“生态”,主要指人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生存状态,人与生活环境共存的方式;包括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等层面。按照生态系统的观点,人在自主行为中必须保护环境与环境共存互补,实现生态平衡,才能获得可持续发展,否则就会导致生态危机。 用生态学的观点看世界,就会发现人类与自然的矛盾、人在社会中与他人的矛盾、人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矛盾日益突出而形成危机。一是人类对大自然的过度榨取与自身的盲目扩张,使地球不堪重负,生态失衡,出现自然生态的严重危机;二是全球化的掠夺、倾销、诱骗与威胁,使世界更加两极分化,加剧了社会生态的危机;其三,生存危机又带来文化危机,信仰失落,金钱至上,人性扭曲,失去了终极关怀的人们心理错乱,发生精神生态的危机。从自然生态到社会生态再到精神生态的失衡都已扩展为全球性的危机。有的西方学者曾预言人类走不过2100年,令人毛骨耸然。 这使人想起过去有一句宏伟的口号,叫做:移山填海,征服自然。工业技术的发达,的确能够“移山填海”,但是被“征服”的自然却使人类面临危机。马克思曾经指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为什么要征服自己所依托的自然呢?太平洋东南部复活节岛上的居民为了建造巨型的神像以进行宗教仪式而征服自然,结果“耗尽了木材资源,以致危及自身的生存”[2]。又如前苏联为了灌溉农田而改造自然,向流入咸海的河流引水,结果使咸海干涸,周围的田地盐碱化。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所说:“但是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每一次胜利,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在第二步和第三步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第一个结果又取消了。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以及其他各地的居民,为了想得到耕地,把森林都砍完了,但是他们梦想不到,这些地方今天竟因此成为荒芜不毛之地。”[3]事实上西方工业文明所谓征服自然的结果,已经破坏了生态平衡,产生了严重的生态危机:森林遭到毁灭性砍伐,野生动物被捕光杀绝,水土流失,空气污染,河流污染,海洋污染,物种退化,资源枯竭,土地沙漠化,二氧化碳大量增加使气温上升海平面升高,特别是有毒的化工产品和放射性物质直接危害生命造成病变。自然环境的破坏反过来又危及人类的生存。 于是人类不得不面对自然生态的危机。一些有识之士在西方空前繁荣的现代化景象背后发现了潜藏的生态危机。1972年,罗马俱乐部委托一批学者首次提出了关于人类困境的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麦多斯等人在报告中警告说经济的无限增长将很快使地球上的资源耗尽。[4]沃尔德、久鲍根据58个国家的著名科学家提出的152项建议合著了《地球只有一个》的报告,再度向人们敲响警钟。[5]一些学者进而提出“自然不可改良”、“回到大自然”、“人类处在十字路口”和“生态革命”等口号。许多敏感的作家密切关注生态问题,如实地描述严酷的生态危机,在全世界迅速兴起生态文艺的浪潮。例如,加拿大的莫厄特就是最有代表性的生态文艺作家之一。他的生态纪实文学《鹿之民》、《与狼共度》、《被捕杀的困鲸》和《屠海》等作品在世界上产生了广泛影响。 事实还告诉我们,与自然生态的破坏同时危害人类的是社会生态危机。因为自然生态的破坏正是由于社会化的掠夺而加剧。20世纪打过两次世界大战和从未停止的局部战争乃至所谓白手套战争,给人类生态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全球经济一体化和跨国资本主义将世界缩小为一张网络以便随意炒作。西方金融资本控制了第三世界的经济命脉,无形地榨取巨额剩余价值。占世界人口1/5的富国消耗着世界4/5的能源与财富。贪富差距的拉大,伴随着腐败与穷困的恶化。富国的财团一方面疯狂地搜刮穷国的自然资源,操纵走私与贩毒;一方面将带有严重污染的化工生产转移到穷国,加剧了第三世界生态危机,实质上导致了全球化危机。 更为严重的恐怕是还没有普遍意识到的精神生态危机。西方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并没有解决精神生态问题。金钱与权势的不平等使人性更加异化,摧毁了人们的精神家园,产生失落感、异己感、被抛感和孤独感。经济垄断和文化工业使亿万大众被异化为“单面人”,他们感到精神生态成了“荒原”。宣称“上帝死了”的一些西方学者又无所依托,有的试图向东方文化寻找精神寄托,然而东方并非乐土。在中国,经过“文革”的精神失衡之后,许多人又陷入了拜金崇洋的精神怪圈。仅仅用科学和法律还不足以解释腐败、吸毒和迷信“法轮功”的现象,那是另一种精神生态的危机。就像自然生态的破坏导致生物灭绝一样,精神生态的恶化也能毁灭生命。 生态危机警醒世人,生态文艺勃然而兴,“人与自然”成为21世纪全世界文学的重大主题。一批作家侧重于报告自然生态的危机,另一批作家致力于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更有一些作家则以文学表现社会生态与精神生态的危机。既然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引起世界有识之士的关注,既然生态危机正在向我们袭来,也就逼得我们的文艺与诗学不得不关注自身的生态问题。幸而我们已经认识到文艺不是工具,而是一种“生命”,需要寻求新的生态。而生态文艺的发展与演变,必然成为诗学的研究对象。人类需要与自然和谐共存,需要寻求生态家园,需要可持续发展,对于21世纪来说,这些都是十分有意义的诗学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