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亚里士多德关于艺术创造的辩证法

作 者:

作者简介:
薛永武(1957-),男,山东青岛人,曲阜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中文系副教授,文艺学硕士,主要从事西方美学研究。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山东曲阜273165

原文出处:
《济宁师专学报》

内容提要:

亚里士多德的《诗学》蕴含着深刻而又丰富的美学思想。除了反映艺术与现实审美关系的“摹仿说”以外,他还认为,诗比历史更富有哲学意味;艺术真实应超越生活真实的局限;可然律与必然律、可能性与可信性的互渗整合;情节与性格的统一;生活丑向艺术美的生成;有机整一的完美结构。亚里士多德关于艺术创造的辩证法,不但体现了中庸的美学思想,而且也揭示了艺术创造的一般原理,反映了理论的深刻性、丰富性、永恒性与普遍性。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1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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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101

      文献标识码:A

      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在美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其深刻之处主要有两点:一是“摹仿说”,解决了艺术对现实的审美关系;二是关于艺术创造的辩证法。因此,本文拟通过分析亚里士多德的创作理论,将其上升到艺术哲学的高度,进而把握其艺术创造的辩证法。

      一、艺术的超越性

      (一)诗比历史更富有哲学意味

      诗与历史的美学比较是西方美学史上的重要内容,它肇始于亚里士多德,中经狄德罗,再到黑格尔的集大成,构成了西方美学发展史的一条重要线索。在美学史上,亚里士多德最早对诗与历史作了认真的比较,认为写诗比历史更富有哲学意味,揭示了艺术对于历史的超越性。这是西方美学史上第一次诗与历史的美学比较。

      亚氏在《诗学》第九章中指出:“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发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发生的事。历史家与诗人的差别不在于一用散文,一用‘韵文’;希罗多德的著作可以改写为‘韵文’,但仍是一种历史,有没有韵律都是一样;两者的差别在于一叙述已发生的事,一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写诗这种活动比写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更被严肃的对待;因为诗所描述的事带有普遍性,历史则叙述个别的事。”在亚氏看来,历史叙述已发生的个别事,不能反映出普遍性;诗描述可能发生的带有普遍性的事,因此写诗比写历史更富有哲学意味。亚氏这种比较并非贬低了历史著作,而是比较真实地反映了他所处的时代历史著作的实际情况。因为当时的历史著作只停留在编年史的层次上,而尚未上升到历史科学,亦未能反映出社会发展的本质规律。

      亚氏对诗与历史的比较直接影响了狄德罗。狄德罗也认为,戏剧的真实是一种艺术真实,不同于历史的真实,并且指出:“历史家只是简单地、单纯地写下了所发生的事实,因此不一定尽他们所能把人物突出,也没有尽可能去感动人和提起人的兴趣。如果是诗人的话,他就会写出他认为最感人的东西。他会想象出一些事件。他可以杜撰些言词。他会对历史添枝加叶。对于他,重要的一点是做到奇异而不失为逼真。”[1]从亚里士多德到狄德罗,他们都注意到诗与历史的重要差别在于诗比历史更富有哲学意味,但并非说的哲学意味等同于一般的哲学,因为“诗不能离开具体事物来叙述一般,而要通过特殊的个别的人物事迹来显露其中隐藏着的必然性与普遍性。”[2]由此可见,亚氏对诗与历史的比较是深刻而富有启发意义的,一方面,他通过揭示诗的普遍性,否定和超越了柏拉图的理念论;一方面,又反映了艺术创造的辩证法,要求艺术按可然律或必然律去创造,通过具体事件和人物的描绘,进而揭示出普遍意义。同时,亚氏的比较还意味着揭示了历史只描述或拘泥于已发生事实的受动性,突出了艺术不拘于已发生的事的主动性,其实质上旨在强调艺术对存在的超越性,这无疑具有深刻而又积极的意义。

      (二)艺术真实对生活真实的超越

      艺术的超越性不仅表现在艺术对于历史的超越上,而且还表现在艺术真实对于生活真实的超越上。在现实美与艺术美的关系上,柏拉图把现实美看得高于艺术美,而亚里士多德却认为艺术美高于现实美,充分肯定了艺术真实对生活真实的超越。

      1.从对诗人的辩护看对艺术真实的肯定

      针对古希腊关于哲学与诗的冲突,亚里士多德不同意柏拉图关于诗远离真理的观点,而是对诗人进行了辩护。他认为,艺术批评标准可以归结为三种:是否合情理、是否合道德法则、是否合艺术法则。而这三种标准并非绝对相等,其中,逻辑标准是相对的,艺术标准才是绝对的。诗人描述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是一个错误,但如果作品创作需要这样的话,这个错误就是有道理的了。他在《诗学》第二十五章还为诗人辩护说,诗人可用“为了诗的效果”、“比实际更理想”、“人们相信”这些话来辩护。如诗人描写了马同时迈进的两条右腿,或不知母鹿无角而画出角来,这只是偶然的错误,并非艺术本身的错误。他认为,艺术本身的错误在于诗人缺乏表现力。不管你所说的故事是否真实,只要人们相信你所描写的故事是真实的,把它当成真的,这就足够了,而不应该追求实际上是否真实。这意味着艺术真实高于生活真实,或者说是对生活真实的超越。

      同时,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二十五章中还指出:“衡量诗和衡量政治正确与否,标准不一样;衡量诗和衡量其他艺术正确与否,标准也不一样。”亚氏这种分析是比较辩证的,不象柏拉图那样,从政治角度出发,以政治标准去简单、片面地取舍艺术,而是强调不同的艺术有不同的艺术标准,不能一概而论,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突出了诗的独特性与自主性。

      2.艺术创造的理想化

      艺术创造的理想化在古希腊艺术创作尤其是绘画创作中,已有了充足的体现,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也都肯定过艺术的理想化。亚里士多德在借鉴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论述了艺术的理想化,并且具有了典型化的萌芽。

      在《政治学》中,亚里士多德认为,画家笔下的作品胜过真实的对象,其原因就在于画家把许多零散的优点集中概括到一个范例上,才能使作品比现实更美。在《诗学》第十五章中,亚氏号召诗人,“应该向优秀的肖像画家学习;他们画出一个人的特殊面貌,求其相似而又比原来的人更美。”在为诗人辩护时,亚氏在第二十五章中还曾指出:“如果有人指责诗人所描写的事物不符合实际,也许他可以这样反驳:‘这些事物是按照它们应当有的样子描写的’”,[3]同时,亚氏也肯定了索福克勒斯对自己创作的评价:他按照人应当有的样子来描写。此外,亚氏还多次高度评价了荷马,在《诗学》第四章中,认为荷马是个真正的诗人,“因为唯有他的摹仿既尽善尽美,又有戏剧性”。亚氏说他的摹仿尽善尽美,这里蕴含了双重的理想化:第一,亚氏肯定了荷马创作中的理想化;第二,亚氏对荷马创作理想化又加以理想化,因而才推崇其“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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