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教育理论

作 者:

作者简介:
金顺明(1967- ),男,浙江东阳人,教育学硕士,浙江湖州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教育基本理论、当代中国教育史研究。 浙江湖州师范学院 浙江 湖州 邮编 313000

原文出处:
《教育理论与实践》

内容提要:

在20世纪的科学哲学中,存在“公认观点”、主观理论观和语义学理论观三种不同的“理论”界定,综合这三种界定的合理成分,便形成了一个可行的“理论”定义:理论是表现为命题系统的理性认识成果。照此定义,能建立一个现实的理论评判框架,而根据这个框架对教育理论进行类型分析,表明教育理论也是一种合格的理论。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01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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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633X(2001)03-0001-06

      1957年,英国学者奥康纳(D.J.O'Connor)断言:“‘理论’一词在教育方面的使用一般是一个尊称。”[1]该断言日后屡被证引,成为一则对教育理论基本面貌的权威判定。分析这则判定,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它实际上是以两个复杂的科学哲学问题为前置问题的:一是什么叫理论,二是“标准理论”应该具有怎样的形态和特质。对这两个问题的不同解答,必然会引出对教育理论基本面貌的不同判定。本文从梳理对这两个问题的世纪解答入手,试图寻求教育理论的恰当界定,为教育理论建立一个可行的评判框架,并在此基础上,澄清“奥康纳判定”的理论前提及其正误。

      一

      “理论”的界定问题是本世纪科学哲学的基本主题之一。尽管在众多的相关研究中,歧见迭出,莫衷一是,但我们还是可以梳理出“‘公认观点’——主观理论观——语义学理论观”这样一个比较清晰的发展脉络。

      (一)逻辑经验主义的“公认观点”

      逻辑经验主义认为,理论是一种由对应规则赋予部分解释的公理结构[2]。这个所谓的“公认观点”,缘起于坎贝尔(N.Campbell)。他在1920年出版的《物理学原理》中提出,理论是一组相互联系的命题,这些命题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陈述该理论特有的观念,此为理论的“假说”;一类陈述上述观念与某些其它异质观念间的关系,此为理论的“词典”。人们对词典所示的“某些其它异质观念”的理解,是先于假说、并且不依赖于假说的;而假说则无法孤立于这些异质观念,因为构成假说的命题不能被它们自身所证明,一旦从词典中孤立出来,它们就成了很难理解的任意言语。当然,这只是从理解和证明的角度讲的;就理论本身而言,其核心所在是假说,因为假说给出了理论的实际意义,而词典所含的命题往往是提示性的,它不为理论“本体”增加什么[2],坎贝尔的这种看法被以卡尔纳普(R.Carnap)等为代表的逻辑经验主义所接受和发展。卡尔纳普对“坎贝尔界定”的发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1)突出理论的形式化。形式化就是把作为形式系统的演算与其解释分开来,卡尔纳普认为就理论推导的构造来说,全部必要的东西无非是演算的形式规则,“如果人们要认可某一给定推导的形式的正确性,他们可以把所有关于材料问题或解释问题的不同意见置之一旁”[2]。理论的形式化,实际上就是强调理论必须以逻辑—数学演算来表述。用另一位逻辑实证主义者勃雷思韦特(R.Braithwaite)的话来说,也即“一个由演算表述的理论叫作形式化理论。”[2](2)把理论的非逻辑词项区别为理论术语和观察术语。理念的表述词由逻辑词项和非逻辑词项构成,逻辑词项是表示逻辑关系的术语,非逻辑词项是表示具体内容的术语。而非逻辑词项,卡尔纳普认为又可以根据其抽象性程度划分为基本术语和抽象术语[2]。基本术语也叫观察术语,它表示可以直接观察的实体或实体的性质,如棍子、红色;抽象术语也叫理论术语,它表示不可直接观察的实体或实体的性质,如质量、自我。这样,经过卡尔纳普等人的努力,逻辑实证主义逐渐形成了其理想的理论模式,在该模式中,科学的理论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公理化系统(TC),一部分是理论T,这是用理论术语表达的基本定律,另一部分是对应规则C,它规定理论术语应该与观察术语相对应、并由观察术语来定义,这等于规定了如何把理论应用于可观察的现象。但卡尔纳普又强调理论术语不能完全还原为观察术语,对应规则只能给理论术语提供部分解释[3]。由于“公认观点”基本上侧重于为理论建立一个标准的语言表述模式,而对理论究竟是怎样在科学实践中构建起来的问题不太在意,所以它又被称为语法学的理论观。

      (二)历史主义的主观理论观

      “公认观点”在20-50年代盛极一时,但是60年代以来,哲学家们接受公认观点的意向戏剧性地减退了。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历史主义理论观的异军突起。历史主义理论观与“公认观点”最为基本的差别在于对待“形而上学”的不同态度。逻辑实证主义继承了实证主义传统,强调要把形而上学从科学中驱逐出去,其驱除的办法就是提出在科学理论中只允许让按照对应规则与观察术语相对应的理论术语进入,由于描述形而上学的术语是无法由对应规则进行经验解释的理论术语,因此形而上学也就进入不了科学理论之中。以库恩(T.Kuhn)和费耶阿本德(P.Feyerabend)等为代表的历史主义科学哲学学派则与之背道而驰。首先看库恩。按照库恩的理解,“理论”是基本理论元素和多种理论网络的组合。理论网络指基本理论元素与其它理论元素的关系,是基本理论元素的特殊化,每一网络相当于基本理论元素在特定范围里的经验判断;基本理论元素指一个理论的核心及其预期应用[2],是理论的本体,它的形成同“范式”密不可分。而“范式”概念则有浓厚的“世界观蕴涵”,作为库恩思想的独创,它承载着库恩对形而上学之理论生发力的一种充分认同。其次看费耶阿本德。在费耶阿本德看来,理论只是一个信仰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既没有“纯事实”,也没有足够的一致性[3],形而上学的东西始终贯穿于理论的整个发展过程之中,所以我们不能用理性主义的眼光来看待理论。此外,拉卡托斯(I.lakatos)的“研究纲领”、劳丹的“研究传统”等也都有浓重的形而上学成分。所以,大胆引入形而上学,并把它视为理论产生的根据,是历史主义理论观的基本特征,他们所言的理论就是一个由特定的科学世界观来确定其意义的陈述的集合。由于形而上学具有很强的主观意味,所以这种“理论”界定又被称为主观理论观。主观理论观是一种极富启发性和原创力的思想,但又容易导致极端唯心主义,而极端唯心主义是与通常被看作科学活动本质的客观性相冲突的,所以这种理论观在科学哲学界的接受面并不宽广[2]。

      (三)语义学的理论观

      语义学的理论观是60年代以来获得广泛接受的研究纲领,它一方面继承“公认观点”的形式化思想,反对主观理论观的非形式化倾向,另一方面又批判地认同主观理论观肯定形而上学的立场,反对“公认观点”片面的语法分析,可以说是对“公认观点”和主观理论观的辩证发展。其基本的“理论”界定为:理论是用以表征经验现象的一组模型或一个概念结构[2]。语义学理论观在内部由于倾向性差异,又有两大支流。(1)萨普(F.Suppe)、范弗拉森(B.Van Fraassen)等人的语义学理论观。萨普的理论观有三个要点:首先,用“硬资料”来取代“观察术语”,试图消解观察术语与理论术语的区别问题,并剔除逻辑实证主义的“对应规则”概念。“硬资料”也叫无需怀疑的资料,它既可以来自直接观察,也可以来自实验和思想,它是理论的可靠基础。其次,提出“物理系统”概念,此概念意指实际现象的极为抽象和理想化的模型。萨普认为科学直接面对的并非实际现象,而是已经简化了的现象,这个简化了的现象称为“物理系统”。理论的目的就是通过描述物理系统的行为,来揭示“假如理想化条件得到满足的话,现象可能会怎样变化”。最后,刻画了理论的生成过程。在萨普看来,从原始现象到理论的形成要经历两级步骤:第一级是从原始现象中收集“硬资料”,建立物理系统,这一级本质上是经验的或实验的,第二级是从物理系统到理论设定,这一级本质上是数学的或计算的。明了这三个要点,我们就可以比较准确地归结萨普的“理论”界定了:理论是理想化条件下现象行为的表征[2]。(2)史尼德(J.Sneed)、斯蒂格缪勒(W.Stegmüller)等人的结构主义理论观。史尼德在基本认同库恩理论观的基础上,试图通过合理重建,来消解库恩思想的非理性倾向。其合理重建的办法是引进“X是一个P”这一集合论谓词,认为一个理论的任何模型都可以用这一谓词进行集合论描述。这里的"X"是被定义项,如“自我”;"P"表示一个数学结构或其它的形式性结构。库恩所谓的“理论元素”和“理论网络”,在史尼德那里都被认为是一种集合;理论就是一个概念结构(即理论元素的集合),这个结构可以形成各种有特定运用范围的经验断言(即理论网络的集合),此即为史尼德的“理论”界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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