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对人的现代化的研究,必须摈弃狭隘的文化民族主义或地方主义的偏见,从现实生活人及其能动的生活出发,根据现代化社会生活生产对现实生活人的客观赋予和必然要求确定现代化人的内涵特征和教育应有职能。本文在较全面地综合了现代化社会生活生产的内容和特征的基础上,明确提出并详细说明论证了现代化人的基本特征就是具备科技人格,即科技理性化的丰富合理的需要和全面有效的科技能力的有机结合,由此决定和要求的教育必然是“科技本位教育”,即把培养具有科技人格的现代化人作为根本目标和基本内容的教育。 人的现代化既是社会现代化的核心内容和必然结果,又是社会现代化的基本前提和深层动因。联系国际社会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和我国社会现代化的既定条件与可能,对人的现代化的基本内容、方法和途径以及中国教育对中国人的现代化能够发挥的作用和应该承担的历史职责进行系统的研究,无疑是教育理论界面临的迫切任务。 一 人的现代化既是一个自发自然的内源性历史过程,更是一个人为自觉的外源性能动选择和追求过程。因此人们在回答什么是人的现代化,或者现代化的人到底应具有什么样的基本特征和内容的问题时,往往表现出强烈的主观价值取向性和随意性,形成较大分歧和对立,甚至有人把已明显不适合现代化社会的人格特征硬规定为现代化人必备品性,或武断否定现代化社会必然赋于并要求现代化人必须具备的某些特性。因此,确立科学的思维方法、程序和原则,尽量排除主观随意性的局限和干扰,把对人的现代化的主体选择界定真正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就成为人的现代化研究中不可避略的步骤。 人的现代化研究中的主观随意性集中表现为狭隘的文化民族主义或地域主义倾向。这种倾向的具体表现之一是,它带着浓重的西方文化优越感、自我扩张意图和实用化情趣,从经济理性主义、生物还原论和近现代工业主义观念出发,以西方发达国家的社会发展历程和现状为依据,片面地把人类物欲的极度膨胀、生产的高度工业化和经济的高速度增长视为社会现代化的根本标准和特征,认为由此决定的现代化人就是物欲膨胀的“生物人”、“自然人”或作为在工业生产的配件或附庸的“机器人”。 狭隘文化民族主义或地域主义的另一种表现是,它带着强烈的自我封闭、自我保护意识、浓厚的怀旧情趣和耽于幻想的偏好,从传统的小生产自然经济孕育而成的天人合一与人本观念出发,以东方传统社会天人和谐、民风醇厚和安居乐业为标准,坚守住民族传统文化不放,两眼紧盯着西方国家现代化过程中的负面效应及现存的社会问题,极力指责和抱怨西方社会现代化的缺陷和不足,由此坚守传统人格的阵地,把现代化人依然如故地设想为传统文化载体的“传统人”、“文化人”或超避现实、富于幻想的“幻想人”和轻利重义、禁欲扬理的“道德人”。 这两种倾向的理论缺陷是显然而易见的。“生物人”、“机器人”和“经济人”在一定程度上较客观地反映了西方现代化社会物财丰裕、物欲膨胀和高度工业化生产的历史现实,但它在把现代化人与自己的动物天性和创造异化物相提并论甚至工具化、附庸化的同时,就彻底地摈弃或否定了人之为人的主体价值和存在创造的能动意义,取消了现代化人“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①。放弃了现代化人享有现代生活的终极关怀和最高追求,从而使现代化人在不断被动创造和消极丢弃中贬损自我并最终走向自我否定,它没有也无法回答,人们为什么要参加和创造现代化生产,它更无法告诉人们,在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的今天,人们该如何支配它和享用它。同时,这种观点也忽视了东方社会发展进化过程中对人类现代化的贡献,更何况,工业化既不是现代化的全部内容,更不是西方社会的专利品。 “传统人”、“文化人”、“道德人”和“幻想人”或许能够较好地继承人类创造的文化并由此充分地肯定人之为人所进行的数千年乃至数百万年的生存奋斗与积累的价值,享受自然经济条件下天人和谐(实际上是人屈从于自然)、自得其乐的安闲、恬适与内心宁静,但是,这种人骨子里蕴涵着萎缩、怯懦或内心冲动,是一种主体能动性没有得到充分肯定和发挥,或是遭到严重压抑的扭曲的人格。这种人既不能积极地创造自己真正丰富的生活内容,从而全面地占有自己的本质,也不能有效地适应、参与和创造现代化的大生产。只能在现代化社会生活生产面前自怨自艾、徘徊观望、在等待、退却和悲叹中自我萎缩以至衰灭。 这两种偏向在思想方法上的问题也是不言自明的,即以主观好恶的狭隘的民族情感倾向掩盖甚至取代了冷静全面的理性思考与科学探讨。虽然,科学研究中“价值无涉”(Value—Free)的原则已被证明为不可能②。因为,退一万步来讲,“价值无涉”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主张和选择。但是,我们还是能够和应该相信并坚持,在社会和人的现代化研究领域,要摈除狭隘的民族偏见和思维方法,放弃个人的主观好恶和幻想,从真实地考察社会和人的现代化的历史现实原貌出发,逻辑地推断出社会和人的现代化的总体常态共性,客观地判别其利弊得失,进而合理地构想出社会和人的现代化的完整形态。这就是我们称之为“实是研究、能是研究、应是研究和怎是研究相统一”的方法,这也是马克思的“实践的唯物主义”③给我们提供的把握和界定现代化人的科学方法和基本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