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趣味” 在中国古代美学中,“趣味”有时被简称之为“趣”或“味”。但无论是“趣”,或是“味”,实际上指的都是同一个东西,只不过它们的角度不同罢了。简而论之,明代以前,人们谈“味”之处更多;进入明代后,人们谈“趣”更多;民国以后,人们则开始以“趣味”论之了。 近人之中,谈“趣味”谈得最多的大概要数大思想家梁启超。他说:“趣味是活动的源泉。趣味干竭,活动便跟着停止。”又说,“趣味是生活的原动力。趣味丧掉,生活便成了无意义。”而“趣味”从何而来?梁启超认为,“趣味”的增减与感官有关,“感觉器官敏则趣味增,感觉器官钝则趣味减。”所以,“趣味这件东西,是由内发的情感和外受的环境交媾发生出来的”。所以,梁启超常常将“趣味”与情感相提并论,称情感是“人类一切动作的原动力”。这里,梁启超不仅看到“趣味”的感性品格,而更多地把它看作是一种审美趣味。所以,他谈得最多的美术的趣味、文学的趣味等,更看到“趣味”在人类生活中所占的比重。我国当代大美学家朱光潜也曾经在《谈读诗与趣味的培养》一文中对“趣味”作了定义,他说,对于文学艺术佳妙之处的“了解和近好就是所谓‘趣味’。” 概之,所谓“趣味”即审美鉴赏力,它具有感性的品格。 在西方,“趣味”(德文Ceschmack,英文Taste)在美学家那里,主要指审美鉴赏力。朱光潜曾指出,从罗马时代开始,西方一向把审美判断能力称为趣味,特别是在十七、十八世纪,西方人谈趣味几成风尚。十七世纪西班牙作家和哲学家B·格拉西安(1601-1653 年)就将趣味称为感性的趣味,这也是认为趣味具有感性品格。伽达默尔(1900— )也说,趣味“像某种感觉”。尽管如此,他们也并不认为趣味就是纯感觉的。格拉西安说:“感性趣味这个我们感觉的最动物性和最内向的趣味,已萌发了一种在对事物的精神判断中所实现的分辨。”伽达默尔也说:“趣味现象应被规定为一种精神性的分辨功能。”这就是说,趣味并非对对象的盲目接受,而是一种对对象的选择。英国经验主义美学家休谟(1711-1776年)也有专著《论审美趣味的标准》讨论趣味问题,其中指出,趣味与理智不同,两者存在着如下的差异:“理智传达真和伪的知识,趣味产生美与丑的及善与恶的情感。前者按照事物在自然中实在的情况去认识事物,不增也不减速。后者却具有一种制造的功能,用从内在情感借来的色彩来渲染一切自然事物,在一种意义上形成了一种新的创造。理智是冷静的超脱的,所以不是行动的动力,……趣味由于产生快感或痛感,因而就造成幸福或苦痛成为行动的动力。”他又说:“诗的美……在读者的情感或审美趣味。”这里也是将趣味与情感相提并论。康德也提出,趣味就是判断力或鉴赏力。 我以为,“趣味”主要包括两层含义,其一是指“审美的偏爱或风尚”。其二则是指鉴赏力,即“对美的辨别力或敏感性”。因此,“趣味”一方面具有感性的品格,它和人的情感直接相关;另一方面,它又决不因此就是一种纯感性和纯个性化的东西,而是包含着文化和精神等普遍性的内容,包含着价值判断,具有精神属性。 趣味教育与美育 “趣味”与人的感性有关,没有真情实感,就不可能产生趣味。那种患有“不感症”的人,就决不可能是一个有趣的人;那种感觉迟钝或粗俗的人,多半就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因此,趣味的引导,也要从它的根基做起,即从感性做起。如果感性停留在生物学的水平上,那么,人的趣味也就只能是一种低级趣味。梁启超有一段话说得好:“审美本能,是我们人人都有的。但感觉器官不常用或不会用,久而久之麻木了。……美育的功用,在把这种麻木状态恢复过来,令没趣变为有趣。”所以,美育作为一种感性教育,同时也就是一种趣味教育。 事实也已经证明,趣味的引导,单纯依靠行政命令和道德教化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梁启超则指出:“用理解来引导人,顶多只能叫人知道那件事应该做,那件事怎样做法,却和被引导的人到底去做不去做,没有什么关系,有时所知的越多,所做的倒越发少。用情感来激发人,好像磁力吸铁一般,有多大分量的磁,便吸引多大分量的铁。”为什么行政命令和道德教化不能很好地引导人的趣味?关键就在于它们主要是针对人的理性的,它只能对趣味发生间接的作用,而无直接的作用。我们常常听到一些教师和家长不无苦恼地说:“苦口婆心地教育学生不要去追星,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可是结果却是,你越反对,他越追。”其实这里的问题并不是一个思想的问题,认识的问题,而是一个趣味的问题。所以,引导趣味,靠单纯的说教见效甚微。 趣味与人生有很重要的关联。趣味能够影响到人们的生活品质以及他们对生活的评价,好的趣味能使人对生活产生幸福快乐的评价,反之,则使人对生活做出负面的评价。梁启超认为趣味是生活的原动力,他说:“趣味是活动的源泉。趣味干竭,活动便跟着停止。好像机器房里没有燃料,发不出蒸气来,任凭他多大的机器,总要停摆。停摆过后,机器还在生锈,产生许多毒害的物质哩!一个人若要把趣味丧失掉,老实说,便是生活得不耐烦,那人虽然勉强留在世间,也不过行尸走肉,倘若全个社会如此,那社会便是痨病的社会,早已被医生宣告死刑。”朱光潜先生也说,趣味的功用“不仅在消愁解闷,不仅是替有闲阶级添一件奢侈;它在使人到处都可以觉得人生世相新鲜有趣,到处可以吸收维持和推展生命的活力”。可见,在那些具有真知灼见的大思想家那里,趣味于人生是非常重要的。西方美育大师席勒也感到:“高雅的审美趣味,实际上是构成所有人类行为尊严的不可或缺的条件。”所以,他说:“虽然将人们驱向社会的动力可能是人的需求,虽然将社会行为原则灌输给人们的因素可能是理性,但是,单凭美就可以赋予人们一种社会的品性。唯有趣味能给社会带来和谐,因为趣味在个体身上孕育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