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学百年(下)

作 者:

作者简介:
瞿葆奎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上海 200062

原文出处:
教育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1999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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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然求索

      如果说上面实然描绘我国教育学百年的画面是“形”于外的话,那末教育学研究者对教育学的应然的思考就是“神”于内了。盖实然重于事实的求“真”;而应然倚于价值的求“善”、“美”。这一个百年求解的问题,我国教育学研究者或常以教育学科学化、中国化和现代化的有关命题为审思对象。这里的“应然求索”,试亦作结束语。

      一、教育学科学化的思考

      教育学科学化是一个过程:也许是一个永恒的课题。它的直接命题是:怎样使教育学成为一门科学?教育学是一门什么样的科学?本世纪之初的教育学研究者大都强调实证方法,追求教育学“自然科学化”。

      受赫尔巴特学派的观点和实验教育学派的倾向等影响,在当年我国就有人说:“至海尔巴脱出,遂有所谓科学的教育学发现。”(注:天民:《教育学之性质》,《教育杂志》1918年,第10卷第2号。 )于是出现了“建立教育学究当如何”的思考。在西方,早有学者称赫尔巴特的《普通教育学》以实践哲学(伦理学)说明教育的目的、以心理学说明教育的方法,为教育学奠定了科学基础,是第一本以教育学命名的书籍(注:德国的特拉普(E.Ch.TraPP,1745—1818 )是主张从经验科学建立教育学的先驱。他是与康德同时代的教育学者。1779年他就任哈雷(Halle)大学教育学教授,是德国设教育学讲座之始。翌年, 即1780年刊行了他的授课讲义:《教育学探究(Versuch einer Padagogik )》。较由林克(Fr.Th.Rink )于1803 年编辑出版康德的《论教育学(Uber Padagogik)》要早23年;较赫尔巴特1806年出版《普通教育学》要早26年(杨深坑:《理论·诠释与实践——教育学方法论论文集(甲辑)》,台湾师大书苑公司1988年版,第118、188页)。),称他使教育学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称他是科学教育学的创始人。甚至有的学者说,在很长的时间里,人们把赫尔巴特教育学与科学教育学看成是同义词。

      然而在实验教育学派看来,要使教育学具有科学性,就必须革除教育学的思辨性,采用实验的方法。而赫尔巴特及其学派的教育学仍属思辨教育学。实验教育学是自然科学蓬勃发展下的产物,尤其是实验心理学发生、发展下的产物。同时,由于实验教育学逐步为人们熟悉,人们开始感到“近代科学之所以迅速发达,其原本于实验;教育家有见于此,以为研究教育,或实施教育,也非注重实验不可”(注:黄公觉:《最近教育思潮的趋势》,《教育杂志》1922年,第14卷第9号。)。 例如德国实验教育学创始人之一的拉伊(W.A.Lay), 就认为实验教育学才是新教育学,才是科学教育学,新教育学与旧教育学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们积累经验的方式和研究方法不同;科学教育学与思辨教育学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运用包括系统观察、统计以及与假设、验证联成一体的实验,对教育现象作客观的因果解释,而后者运用的方法多是一些个人的经验与推论(注:瞿葆奎等:《拉伊与“实验教育学”》,拉伊著、沈剑平等译:《实验教育学》,人教社1996年版。)。而且拉伊还认为只有实验教育学才是“普通教育学(一般教育学)”,才是“全球通用的教育学”、“全世界的教育学”,因为它使实验研究在世界各地都能重复验证和推广、深化(注:瞿葆奎等:《拉伊与“实验教育学”》,拉伊著、沈剑平等译:《实验教育学》,人教社1996年版。)。

      我国当年论者反映出这样的观点:“今日时令所趋,教育学术受了科学的洗礼”,往后教育研究应“1.打破个人之私见,求客观的标的。2.废除散漫的观察,作严密的实验。3.由等级的评判,进于单位的测量。4.由定性的方法,进于定量的研究”(注:甘豫源:《论教育上之科学方法》,《教育杂志》1927年,第19卷第17号。)。这些见解多少受了当时德国教育学者克莱茨迈(J.R.Kretzschmar)的影响。 他写了一本《哲学教育学之末运》(注:J. R. Kretzschmar, Das

      Ende,der Philosophischen Padagogik,1921。),宣告空疏的教育理论的“死刑”,认为“传统的哲学的教育学不久将自归消灭”。这番话的底蕴被科勒(M.E.Kohler)揭示出来。科勒认为,克莱茨迈所谓的“哲学教育学之末运”一语,是经验教育学派的口号,他们排斥思辨的教育学,而以纯粹经验的科学为基础去建设一种经验的教育学(注:姜琦:《中国教育哲学之方向的商榷》,《教育杂志》1937年,第27卷第4号。)。

      在当时的条件下,人们认为教育学科学化的主要标准之一是:有科学精神、用科学方法。“某种学术含有科学的精神,而完成的步骤采用科学方法,亦得成为一种科学。所谓科学的精神,列举起来,约有几件。最有关系的就是:1、求真实的知识,2、化品质为数量,3、 执简驭繁,4、纯客观,5、有系统,6、 可反复证明”(注:夏承枫:《教育学术科学化与教育者》,《教育杂志》1926年,第18卷第2号。)。 当时要求的教育学的科学化主要是“自然科学化”。许多教育学研究者热衷于在教育学中介绍如梅伊曼(E.Meumann)、 拉伊等人的实验教育学以及实验法、观察法等实证方法。如钱歌川在《现代教育学说》(中华书局1934年版)中介绍的第一个学派便是实验教育学;舒新城著的《教育通论》(中华书局1927 年版)、 庄泽宣著的《教育概论》(中华书局1928年版)、陈科美著的《新教育学纲要》(开明书店1932年版)等,都有专章或专节论述教育科学方法。

      对这种自然科学化倾向较早发难的研究者,于1918年撰文批评了盲目采用实验等实证方法的做法:“研究之态度,必不可舍本求末。苟先致力于理论的研究,而后根据理论以为实际的研究。……所谓实际的者,当以自己之教育理想及理论证之于实际,……若无意义无理想之实际,只可谓之教育的游戏实际。”(注:朱元善:《教育者研究态度之革新》,《教育杂志》1918年,第10卷第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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