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百年变局、动荡变革的大环境,意味着世界前景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在增加,“向何处去”的挑战空前严峻。防控重大风险,维护国家安全,已经成为与主权和发展同等重要的国家核心利益。重大风险牵涉面广泛,且都具有某些难以完全预测的偶发性,其中最为典型的是意识形态风险。由于意识形态属于国家的“思想统治权”,因而这一领域的风险属于重大政治风险。但它并不具有政治风险的鲜明特征,故不易研判,难以防控,需要我们下功夫去应对。 一、必须搞清楚意识形态的作用规律以提升理论思维能力 现代国家意识形态在社会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马克思曾强调:“如果从观念上来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式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①具体而言,现代意识形态对于社会形态的更替和巩固起着三大作用: 其一,社会变革的先导。马克思主义科学地揭示了社会革命的根源在于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冲突:“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②但是,真正的社会革命并不是经济运动的自发产物,而必须经过顺应历史潮流的社会动员和思想发动过程,意识形态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毛泽东对此有如下概括:“凡是要推翻一个政权,总要先造成舆论,总要先做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革命的阶级是这样,反革命的阶级也是这样。”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集中精力进行现代化建设时丝毫不能放松意识形态工作的原因所在。 其二,国家制度的建构。现代国家区别于传统国家的地方,就在于意识形态不仅是国家制度的辩护工具,更是国家制度建构和完善的思想依据。这是因为,传统国家依靠血统或神圣旨意立国,本质上是迷信,而现代国家则靠法理立国,就是能够得到广泛认同的思想理论观念,或叫“主义”。没有思想上理论上的统治权就没有相应的国家制度。意识形态确立的主导观念,不仅是凝聚共识的基础,也是国家制度建构和完善的基本依据,故为立国之本。 其三,统治思想的确立。马克思有一句名言:“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都是统治阶级的思想”。统治思想和统治阶级的思想显然是有区别的,统治思想是全社会认同的思想共识,而不仅仅为统治阶级所认同。我们当然可以认为统治阶级在制造迷幻药,但是仍然需要回答:人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迷幻药呢?马克思因此提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人们是如何把这些幻想“塞进自己头脑”的?他的原话是:“由于费尔巴哈揭露了宗教世界是世俗世界的幻想(……),在德国理论面前就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个费尔巴哈所没有回答的问题:人们是怎样把这些幻想‘塞进自己头脑’的?”③这是一个高难度的问题。为此,我们必须进一步弄清楚意识形态的作用规律。 (一)政治功能寓居于哲学等思辨性学术思潮中 尽管意识形态的功用在于为夺取政权和巩固政权服务,但其明确坚定的政治目的却往往掩藏在非政治的形式中,而主要以哲学、文学、艺术等看似非政治的方式实行。欧洲各国资产阶级革命都普遍经历的“启蒙运动”,就是以哲学引领的思想解放潮流。恩格斯明确指出:“正像在18世纪的法国一样,在19世纪的德国,哲学革命也作了政治崩溃的前导。”④很不一样的两个国家的政治革命,为什么都是哲学开路?的确发人深思。 以哲学革命为政治大革命的先导,之所以成为规律,乃基于以下缘由: 其一,哲学不直接涉入核心利益问题,可以减少直接、公开的社会对抗,减少政治变革所需要的社会动员代价。尽管“启蒙运动”以人权对抗神权,以民主抗拒专制,以科学批判愚昧,必然引起统治阶层的不满,但毕竟还没有直接“动了奶酪”,取缔了统治阶层的既得利益,对抗还是在现有的利益格局和社会秩序下进行,故阻力相对少些。不仅如此,哲学变革的政治意图不仅隐蔽,甚至还可能导致误读,被革命的对象所包容。德国的专制主义统治者实在想不到,引领德国哲学变革的“黑格尔的体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推崇为普鲁士王国的国家哲学!在这些教授后面,在他们的迂腐晦涩的言词后面,在他们的笨拙枯燥的语句里面竟能隐藏着革命吗?”然而实际上,黑格尔的辩证法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颠覆性的革命思想,一经点燃,便如火山爆发。由此看来,正是哲学变革的这种曲折隐蔽性,使得意识形态充当政治革命的先导,具有了某种历史的必然性。 其二,哲学能满足以理入心、润物无声、长期积淀、再造民心的需要。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民意是最大的底牌。在一般情况下,民意、民心由统治思想营造和支配。因此,要实现夺取政权的革命,须再造民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从根本上说,就是要撬动统治思想赖以支撑的“道统”,即最深厚、持久起作用的维系特有社会秩序的核心价值观,而这些核心价值观正是人们把各种幻想“塞进自己的头脑”的秘密通道。但是,要从人们的思想深处变革其原有的观念,是一件极其细致且耗时的事情。“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只有轰轰烈烈无济于事。必须靠变革了的哲学思想长期浸润,细心打造,经过反复的碰撞,才能积累起足够的革命能量。这就是意识形态成为社会大革命先导的又一个原因。 意识形态以非政治化方式开辟道路的规律,要求我们必须特别警惕非意识形态化幌子下的意识形态斗争,尤其是哲学世界观的斗争。无论是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还是防止敌对意识形态的渗透,哲学世界观都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