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作为全球进步的新的文明观之核心,必须将它引入教育的研究和实践领域,我们人类今天所面临的问题,并非仅仅是一个客观物质世界的问题,它同时也是一个文化——文明的问题,而文化问题自然就会导出一个教育问题来,这正是我们将文化、可持续发展、教育三个概念联系起来思考的内在原因。 一、环境、人口、能源问题的实质是一个文化问题 人以文化的方式生于自然之中,自然对人类的文化有一个无言的限度,当文化无视这一大限,试图绝对支配自然,让自然听命于人的时候,自然的否决方式是以自身的“不幸”去面对聪明的人类。在人与自然的两极对立中,人的成功未必导致自然的失败,但自然的失败必然带来人的不幸,因为人是依附于自然之中的,人是自然之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因此,自然是无罪的,当自然开始不适于人生存和发展时,其症结不在自然而在人,自然出的问题很可能根源于人类的文化。或许我们可以表述文化的优与劣:以征服自然为条件追求发展的文化无论发展到多么精致,至多只能是“聪明的文化”,而只有以爱护自然为基础求进步的文化才称得上是“智慧的文化”。当环境、人口、能源问题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时,我们必须保持警醒,这正是我们人类聪明的文化带来的恶果,我们必须进行严肃的文化反思,用一种更高层次的智慧性文化去开掘人类新的光明前景。 所以,我们的结论是:全球性的环境、人口、能源问题的凸现,预示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已延续了几百年之久的工业文明模式出了问题,进而言之,当代人类面临着将在怎样一种新文明模式中求生存的问题。文明的主体是文化,而文化问题必然就是一个教育问题,从根本上说,教育是解决人类一切问题的“金钥匙”。文明是什么?“文明就是教育与灾难的竞赛”——历史学家如是说。“可持续发展”从理念到实践,正是人类面临灾难进行自我反思、自我拯救的伟大行动,它始于对人类文明之根的剖析,可见,“可持续发展”绝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式的“技术性”文化,事实上,它代表了人类文明再创造的新曙光,教育就是要托起新文明的太阳。 二、可持续发展的教育:促进文明模式的转换 环境、人口、能源等严重问题是由工业文明和传统的现代化模式造成的。工业文明的恶果不可能靠工业文明的方式去解决,因此要在根本上解决好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就必须严肃检讨和反思人类现有的占主导地位的文明模式。面对人类共同的险境,“不论是智者或是勇者,都不会束手无策地躺在历史的轨道上,等待未来的车碾身躯。”(注:(美)劳伦斯·彼德:《彼德原理》,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6年12月版第339页。)我们必须勇敢而极富智慧地与敌人交锋,那敌人就是我们自己。因此这是一场持久的“超级战斗”。人类必须手持教育这柄手术刀向自己的文化躯体开刀,寻找病源,清除恶症,培植新的生命,从而促进文明模式的转换。 转换传统的社会发展观。传统的社会发展观是建立在没有极限即无限的观念基础上的。以为客观世界是无限的,即自然是无限的,从而便误以为人类的舞台是无限的,大自然为人类准备了无限的东西,人类可以无限膨胀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向无限的自然索取人想要的,终于,“文明人跨越过地球表面,在他们的足迹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荒漠”,骄傲的人类过早的走到了“极限”的边缘。竞争原则使强者可以拥有任意挥霍自然之物的权利,于是冷酷的贪婪快速成为奉行之圭臬,时代之中的主要疾病就是不能明白区分贪婪与需求的界限。通过消费来促进生产成为所有国家经济发展的进行曲,许多人都得了消化不良症,事实上,一个借着扩大需求以增加生产的社会,其边际效益永远无法满足需求,无限的需求正在消费着有限的资源。人们心中崇拜的英雄大凡就是那些消费得多的人。国民生产总值(GNP )及其持续增长率成为所有国家追求的目标,它成了最有说服力的社会发展晴雨表,GNP似乎代表了爱、美、 自然奇景、洁静空气、纯水、平和之心、隐私、安宁、快乐等许多生活的品质。似乎增长就是发展,繁荣就是进步,生活的数量就是生活的质量,这正印证了马克·吐温所定义的文明规则:文明就是毫无限制的制造大量非必需的必需品;以及艾利斯下的进步定律:进步就是以一件麻烦事,换另一件麻烦事。 此刻,当我们用新的目光反视人类文明史时,我们不禁发现,人类文明多少有些鸵鸟心态,无视最基本的基础,是一种不管舞台能在多大程度上承受表演的悬空式文明,那些注重物质化和自我享受的人们,从来避而不谈最重要的“求生”之事,他们只愿谈论一些无关痛痒、风花雪月的事情,好像只要避而不谈,那么攸关人类未来前途的问题便会烟消云散。在这个时代,人类必需依靠教育能力,以拯救人类命运于水火之中。教育是人类解决自身文明命运问题的最重要武器。 转换传统的技术观。人类社会经济的发展主要依靠人类的科学技术力量。没有科学技术进步,人类就不可能有今天的社会。然而,科学技术仅仅是人类手中的武器,是一柄双刃刀,科技属工具理性,倘若没有价值理性的调控,科技甚至可能将人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有关科学与人类道德的关系问题,卢梭很早就作了精辟的探讨。而大哲海德格尔则将当代称为“技术时代”,技术标明了当代的本质。他这样评价这个时代:“我们这个世界的精神沉沦已进步到如此之远,乃至各民族就要丧失最后的一点点精神力量,丧失使我们还能看到这一沉沦的精神力量。……世界黯迷下去,众神逃遁,大地解体,人变成群众,一切创造性和自由遭受憎恨和怀疑。”(注:(德)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关于人道主义的信》,译文参见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三联书店1995年4 月版第八章第四节:“当代技术社会”的引文。)“无家可归成为一种世界命运”,(注:(德)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关于人道主义的信》,译文参见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三联书店1995年4 月版第八章第四节:“当代技术社会”的引文。)人发明了技术,但最后不是人控制技术,而是技术控制人。现实的境地是,没有技术之精熟,人便无法生存,而至于人文精神则成了战术中佐料与饭后谈资而已。技术主义与人类自大狂式的人类中心主义相结合,变成了技术中心主义,正统治着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