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新一代以大数据、云计算、5G和人工智能为核心的信息技术领域的发展,早于智能技术背景出现前就已存在的“智慧教学”意涵愈渐丰富,与此同时也出现了因技术属性带来的概念理解危机。如在互联网+时代以“智慧”冠名的术语被无底线地引用甚至滥用,模糊了智慧的本原面目(刘革平,等,2021a)。在无智能不智慧的话语场下,一些将“智慧”理解为“智能”的研究者将智慧教学演变成智能学习空间、智能管理、智能教师、智能数据与评估的研究场,无不充斥对技术理性的崇拜,造成人对机器的依赖。反观问题缘由,有研究者提到,“随着信息技术在教育中的广泛应用,在一些新名词还未搞清前,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革之路”(钟绍春,等,2018)。 综观当前智慧教学研究,主要以实践探索类为主,如智慧教学模式和实践研究,智慧教学软件、工具、环境的开发和构建研究,以智慧教学为背景的教师教育能力、数字出版转型发展研究等,而以智慧教学概念、要素等为代表的理论演绎类研究较为少见。概念是思维的起点,是进行判断和推理的必要前提。然而,学界似乎未曾注意到这一事实,以至于为事物本质的东西所羁绊。由此,通过对已有智慧教学概念理解范式的一般揭示,既可作为理解研究者“作为”与“何以作为”的重要依据,又可作为探寻研究者理解“智慧教学”所存在不足的根本依循。“范式”是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创造性提出的概念。在库恩看来,范式是一种对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基本承诺,是科学家群体共同接受的一组假说、理论、准则和方法的总和(褚宏启,2014)。概念理解范式的揭示可为人们提供一个全面、深入认识智慧教学概念的哲学视角,借此发现智慧教学概念理解中存在的根本问题,为重新理解智慧教学概念、促进智慧教学研究的深入发展奠定基础。 一、分析文本的选择与编码 2018年4月教育部发布《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智慧教育”一词首次出现在国家层面的文件中,为该词的合法性提供了重要依据。自此“智慧+”相关研究成果集中涌现,但由于缺乏统一标准致使学界在运用词汇时出现相互混用、不断创生新词汇等现象,影响研究走向深入。界定一个概念,就意味着采取一种独特的研究取向和行为理念(李定仁,等,2006,p.77)。如何界定概念反映了研究者的研究立场、基本观点和基本方法。目前学界常用的智慧教学概念界定类型:一是推导式界定,由智慧教育概念推导智慧教学概念。该种界定从两者关系出发,智慧教育作为智慧教学的上位概念,在内涵上理应涵盖后者,代表人物如李咏翰(2020)、蒙岚(2019)等。二是经验式界定,依据对智慧、教学的经验理解对智慧教学概念进行界定。该种界定从智慧教学本身出发,将智慧教学理解为智慧与教学的组合,代表人物如张丽(2020)、郭哲(2021)等。三是非概念式界定,以智慧教学相关要素代替概念界定。该种界定也从智慧教学本身出发,但并非是对概念本身的揭示,代表人物如杨鑫(2021)、李娟(2021)等。四是借鉴式界定,即引用他人对此概念或相关概念的界定,代表人物如于洪涛(2018)、聂庭芳(2021)等人。 概念是人们反映或认识客体对象本质属性的思维成果,是论证的基础、理性思维中的要件,不重视它的功用多会搞乱人们的思想(崔应贤,等,2017)。刘跃进(2006,p.49)指出哲学社会科学中的许多“理论论争”归根到底都是“概念争论”。本研究以“智慧教学”为研究对象,采用文本分析法对国内学界关于该概念的不同理解进行解读,以期探寻智慧教学概念理解的一般范式,为智慧教学领域的深度变革奠定基础。具体研究以CNKI为数据库来源,为保证文献检索的有效性和代表性,以“智慧教学”为主题词进行文献检索,检索时间截至2021年11月11日,期刊类检索来源类别设定为中文核心期刊和CSSCI来源期刊,共检索到相关期刊论文186篇,学位论文114篇,最终以该300篇文献作为本研究的研究样本。
基于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对“范式”的理解,“范式”具有不可通约性,不同“范式”指引下的科学工作者持有对知识本体不同的基本观念与信念。反之,处于同一“范式”下的学术共同体遵循共同的思想准则和行为规范(曾令华,等,2019)。通过对智慧教学概念理解范式的揭示,能够发现研究者在概念理解与行动中所持有的共同或不同信念。范式是一种对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基本承诺,既是探寻概念理解范式的立论依据,也是文献编码和分析的根据。本体论重在内部本质属性的本体探究,是追问智慧教学本身成立的关键要素;认识论重在外部研究视角的多维检视,是辨认智慧教学研究立场的重要环节;方法论重在行动思想内核的深度发掘,是澄清智慧教学基本方法的有效途径。因此,为有效分析国内学界对“智慧教学”一词的理解,在概念理解基本范式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包含研究视角、本质属性和思想内核三方面在内的编码系统,三者之间是一个有机整体。其中,研究视角是灵魂,基于不同视角的观察与思考方式有别,对智慧教学的理解也有区别。不过应明确,研究视角的划分仅是一种相对的视野分离。一方面,不同视角的研究对象都是共同的“智慧教学”;另一方面,不同视角所遵循的基本逻辑有所差异,如技术视角遵循的是“技术育人”的技术逻辑,强调从教学手段看目的,忽略了技术以外的内在因素①,教育视角遵循的是“以人育人”的育人逻辑,强调从教学主体看目的,忽略了主体以外的外在因素,双重视角遵循的是技术逻辑与育人逻辑的结合。基于此,严格意义上按照各自的边界和选择规范,可以将每篇文献简化为一个公共性代码(见表1)。如黎琼锋(2019)发表在《高等工程教育研究》上的《唤醒主体:高校智慧教学的实现路径》可编码为A3。作者认为智慧教学是基于智慧教室提供的系列数据及在此基础上做的学习分析,智慧教室中的教师必须具有教学智慧。可见,研究者采取的是双重视角中以物的智能+人的智慧为核心的技艺与教学互促共进的概念理解范式。总体而言,通过这种编码可以获得关于智慧教学概念理解的系列数据,为分析当前研究成果、总结研究现状提供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