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二十四史·艺术列传》对《四库全书总目·艺术类》与《清史稿·艺术列传》的路径分析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倍雷(1960-),本名李蓓蕾,男,汉,重庆人,东南大学文学(艺术学)博士,东南大学艺术学院艺术理论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东南大学艺术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合作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学理论学会理事,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美术史论研究(江苏 南京 210018)。

原文出处:
艺术百家

内容提要:

基于《史记》“日者列传”和“龟策列传”形成了《后汉书·方术列传》,而《二十四史·艺术列传》又是在《后汉书·方术列传》基础上形成的,即“方术列传”是“艺术列传”的原型。《二十四史·艺术列传》从《魏书·术艺列传》到《晋书·艺术列传》《周书·艺术列传》《隋书·艺术列传》再到《北史·艺术列传》之后,从此便无“艺术列传”,直到《四库全书总目·子部》有了“艺术类”,到了《清史稿》“艺术列传”才复现。《四库全书总目·子部·艺术类》包含了雅音、绘画、书法、印章等具有“鉴赏一途”类的内容,也有博弈、投壶、投射、打马球、樗蒲等“娱乐”类的内容。《清史稿·艺术列传》包含了医术、绘画、书法、形家、技击、投射、营造、制器乃至火炮等在内的技术,其中把一些并非具有“鉴赏”和“娱乐”的内容也纳入了“艺术列传”范畴,体现了把科技融入艺术中的完整概念,这隐秘地延续了“方技”“术艺”以及《二十四史·艺术列传》的路径。从而正史中的“艺术列传”这个路径,使我们看到中国固有“艺术”概念与内涵不同于西方“Art”的概念与内涵。


期刊代号:J0
分类名称:艺术学理论
复印期号:2019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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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观《二十四史》立传繁多,当然我们的着眼点是对“艺术列传”及其相关问题的探讨。就是说除了《二十四史·艺术列传》,还有哪些是与“艺术列传”相关的问题,诸如《二十四史》“艺术”概念的形成,“艺术列传”是在什么基础上产生的,它发生了哪些变动与变迁,尤其是变迁到《清史稿·艺术列传》这期间有哪些内容发生了变动。这个变迁的“路径”是我们要探讨的主要对象。我们先看一段《北史·艺术列传》“小序”:

      自魏至隋,年移四代,至于游心艺术,亦为多矣。在魏,则叙晁崇……,以为《术艺传》;在齐,则有由吾道荣……为《方伎传》;在周,则有……以为《艺术传》;在隋,则有庾季才……为《艺术传》。今检江式、崔彧、冀俊、黎景熙、赵文深各编别传。又检得沙门灵远……附此篇,以备《艺术传》。前代著述,皆混而书之。但道苟不同,则其流异。今各因其事,以类区分。先载天文数术,次载医方伎巧云。[1]2921-2922

      《北史·艺术列传》这里把自《魏书·术艺列传》《齐书·方伎列传》《周书·艺术列传》《隋书·艺术列传》以来的“艺术列传”的变动与变迁说得非常清楚,最后“小序”把《北史》自身为何要为“艺术”立传也讲的非常明白:“前代著述,皆混而书之。但道苟不同,则其流异。今各因其事,以类区分。先载天文数术,次载医方伎巧云。”《晋书》是为“艺术”立传最早的史书,但是《北史·艺术列传》这里没有提及《晋书·艺术列传》,而是从《齐书·方伎列传》开始的梳理“艺术列传”的变迁,是不是与宋、齐、梁、陈的正史里没有为“艺术”立传有关,其中缘由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可以推测与“艺术”来源于“方术”有关,这正是我们着手对中国正史中“艺术列传”的变迁与变动路径进行分析与探讨的关键点。我们这里基于《二十四史·艺术列传》包括其中“方技列传”和“术艺列传”的变迁路径,分析与探讨《四库全书总目·子部·艺术类》与《清史稿·艺术列传》的含义及其内在变化。

      一、《二十四史·艺术列传》源头与后续

      我在一些文章中提出一个基本观点,认为《二十四史·艺术列传》源于《后汉书·方术列传》,而《后汉书·方术列传》来源于《史记·日者列传》和《史记·龟策列传》。为什么这样说,我们先看看“日者列传”和“龟策列传”的含义是什么。

      《史记·日者列传》云:“自古受命而王,王者之兴何尝不以卜筮决于天命哉!其于周尤甚,及秦可见。代王之入,任于卜者。太卜之起,由汉兴而有。”[2]2435裴骃集解:“墨子曰:墨子北之齐,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杀黑龙于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墨子不听,遂北,至淄水。墨子不遂而反焉。日者曰:‘我谓先生不可以北。’”[2]2435司马贞《史记索隐》案:“名卜筮曰‘日者’以墨,所以卜筮占候时日通名‘日者’故也。”[2]2435这里裴骃的“集解”和司马贞的“案”,把“日者”阐释得非常清楚。《史记·龟策列传》云:“太史公曰:自古圣王将建国受命,兴动事业,何尝不宝卜筮以助善!唐虞以上,不可记已。自三代之兴,各据祯祥。涂山之兆从而夏启世,飞燕之卜顺故殷兴,百谷之筮吉故周王。王者决定诸疑,参以卜筮,断以蓍龟,不易之道也。”[2]2435‘日者”与“龟策”都是属于卜筮、蓍龟“决悬疑”一类的意识形态的活动。故《史记·龟策列传》“小序”云:

      夫摓策定数,灼龟观兆,变化无穷,是以择贤而用占焉,可谓圣人重事者乎!周公卜三龟,而武王有瘳。纣为暴虐,而元龟不占。晋文将定襄王之位,卜得黄帝之兆,卒受彤弓之命。献公贪骊姬之色,卜而兆有口象,其祸竟流五世。楚灵将背周室,卜而龟逆,终被干溪之败。兆应信诚于内,而时人明察见之于外,可不谓两合者哉!君子谓夫轻卜筮,无神明者,悖;背人道,信祯祥者,鬼神不得其正。故书建稽疑,五谋而卜筮居其二,五占从其多,明有而不专之道也。[2]2435

      正是“日者”与“龟策”在意识形态上大体一致,因此《后汉书》将“日者”“龟策”合二为一形成“方术列传”。《后汉书·方术列传》“小序”云:

      仲尼称《易》有君子之道四焉,曰“卜筮者尚其占”。占也者,先王所以定祸福,决嫌疑,幽赞于神明,遂知来物者也。若夫阴阳推步之学,往往见于坟记矣。然神经怪牒、玉策金绳,关扃于明灵之府、封滕于瑶坛之上者,靡得而窥也。至乃《河》、《洛》之文,龟龙之图,箕子之术,师旷之书,纬候之部,钤决之符,皆所以探抽冥赜、参验人区,时有可闻者焉。其流又有风角、遁甲、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之术,乃望云省气,推处祥妖,时亦有以效于事也。而斯道隐远,玄奥难原,故圣人不语怪神,罕言性命。[3]1825

      《后汉书·方术列传》引用《易》“卜筮者尚其占”阐释“方术列传”的内容。所谓“占也者,先王所以定祸福,决嫌疑,幽赞于神明,遂知来物者也。”即“日者”和“龟策”都属于“卜筮者”的范畴,只是分不同的类而已。《后汉书·方术列传》列举了“风角、遁甲、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等,它们都是方术的范畴,并为专门记载这些“技术”的祖述立传。到了《晋书》“方术”变迁为“艺术”并为其立传。《晋书·艺术列传》“小序”云:

      艺术之兴,由来尚矣。先王以是决犹豫,定吉凶,审存亡,省祸福。曰神与智,藏往知来;幽赞冥符,弼成人事;既兴利而除害,亦威众以立权,所谓神道设教,率由于此。然而诡托近于妖妄,迂诞难可根源,法术纷以多端,变态谅非一绪,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圣人不语怪力乱神,良有以也。逮丘明首唱,叙妖梦以垂文,子长继作,援龟策以立传,自兹厥后,史不绝书。汉武雅好神仙,世祖尤耽谶术,遂使文成、五利逞诡诈而取宠荣,尹敏、桓谭,由忤时而婴罪戾,斯固通人之所蔽,千虑之一失者乎!

      详观众术,抑惟小道,弃之如或可惜,存之又恐不经。载籍既务在博闻,笔削则理宜详备,晋谓之《乘》,义在于斯。今录其推步尤精、伎能可纪者,以为“艺术传”,式备前史云。[4]2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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