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25 文章编号：1673-5420(2018)01-0061-08 本刊网址：http://nysk.njupt.edu.cn 艺术创作时所使用的艺术符号媒介，是划分艺术类型的根本依据。文学是以语言为符号媒介的艺术。作者运用语言符号媒介创作形成特定的文学形象，寓情于象，叙意于事，并借助传播媒介最终固化、物化为一定形态的文学文本，读者也是通过语言来感受文学形象和意蕴。到21世纪，数字网络媒介挟裹了几乎全体社会成员成为媒介活动的主体，生动直观的图像符号在数字网络媒介中快速繁衍，图像思维、图像表达日益成为当下人们主要的认知、交流方式。图像符号也漫延到文学中，作为文学的辅助性符号，与语言符号共同叙事，对文学的形态、形象和意蕴产生了重大影响。 一、文学中的语言和图像符号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艺术媒介。那么，语言和文学是否互为唯一？这个问题实际上分为两个层面：一是文学是否是语言唯一的表达系统。语言作为人类最基本的思维、表达和交流工具，可以被用于除了文学创作之外的科学、日常交际等各个领域，因此不能简单地说语言就是文学，按照艺术性的规律进行组合的语言才能称为文学。从这个角度来看，文学的艺术符号媒介是文学语言。二是语言是否是文学唯一的艺术媒介。从文学的发生、发展来看，语言是文学主要的但并不是唯一的艺术符号媒介。最早的文学是以口头语言为媒介的口头文学，口头文学是民间大众口头创作、现场展演、口头流传、集体加工的文学样式，口头文学往往被等同于民间文学。“在上古时期，民间文学作为全民性的口头文学，主要体裁有劳动号子、祝词、神话、史诗等。到现代社会，在农村，民间文学的大多数样式仍然在流传，在城市里，笑话与民谣最为活跃，说唱、传说、故事、谚语、谜语、歇后语等形式也都在市民生活里占有一席之地。”所有体裁的“口头文学最显著的根本特征是：口头性、群体性、传承性、变异性和表演性”[1]7。口头文学的创作者运用包括方言、土语等口头语言进行现场创作时，是现场传播和接受的过程，其实也是民众通过声音、表情和动作在日常生活中现场“表演”文学的过程。也就是说，表演中除了口头语言，还有民众的表情、动作和除了语言之外的其他声音。这些不能被包括在口头语言之内的声音、表情和动作，既可能是对口头语言的等意翻译或解释，如民众一边说唱，一边做出说唱语词所指代的动作和表情；也可能是对口头语言的补充，甚至可以表达口头语言不能表达的意思，如对自然界人物、事物的声音的模仿，民众说唱时即兴的动作和表情表演，或者对表演者的评价。在口头文学中，声音①、动作和表情等非语言因素，是表演性因素，作为语言符号的辅助性符号，起到了丰富口头文学的作用。 文学吸纳辅助性符号进行叙述以加强语言符号的传达效果，除了存在于口头文学和古代说书、评书等文学形态中，还普遍存在于儿童文学的立体书装帧设计中。当前的儿童文学立体书装帧设计，在对语言符号的使用上，至少有三个方面的突破：第一，把文字图像化，包括把数字、字母、汉字等象形化；第二，把纸质二维平面中的图形事物三维立体化，不仅对纸张做挖洞、折叠、延伸处理，还通过把羽毛、沙粒、纽扣等实物镶嵌在纸张上的形式，来塑造三维立体的事物形象；第三，在纸或布等图书物质材料中隐藏按钮，读者通过触、按、摸、捏等动作可以让书中的事物发声、发光或运动，丰富了文学文本的形象。这种对文学作品的语言符号的突破，实质上已经将小读者对文学作品的接受，变成了集文学形象审美、生活常识认知、语言文字学习和娱乐游戏等为一体的综合性体验过程。 传统文艺学理论中的文学，实质是指与口头文学相对的书面文学，与民间文学相对的作家文学，与儿童文学相对的成人文学，是用语言表达、文字书写、纸质媒介传播的纯粹文学。跳出纯粹文学的局限，可以发现，除了口头文学中出现的声音、动作和表情，图像是文学中另一重要的辅助性媒介符号。文字与图像在纸媒上相互交错、相互映衬的关系，可以追溯到文字的发明和图像的出现。从媒介的角度看，中国的文字本质上就是由图形、图像演变而来的，字图同源。实物刻写媒介、纸质媒介承载的符号本来就是文字和图像，这两者在文学这种艺术中融为一体是水到渠成的。在文学文本中，图像是语言媒介的辅助性符号，辅助语言文字组织文学文本，完成文学叙事。 首先，从符号学的角度看，语言和图像是人类应用最多的，也是最基本的两种符号。皮尔斯指出人类符号体系是由图像符号、指索符号、象征符号这三类符号组成的。图像符号采用与所表征的对象有肖似性的符号形体来表征对象，符号与形体对象之间以社会约定为基础建立联系；而与所表征的对象没有相似或因果关系的是象征符号。语言就是象征符号。语言符号和图像符号之间的本质差异在于符号的形体和对象的关系，前者是后天形成的约定关系，后者有先天的相似性关系。所以，语言符号比图像符号多了一层社会约定俗成的法则，人们要掌握并运用语言符号，就要掌握和运用语言符号系统本源意义上的社会约定法则。从这个角度说，语言符号是比图像符号更复杂的符号。但若将语言符号中的法则置于题外，文学是用语言这种象征符号来塑造形象的，这与图像符号表征事物的方式是一样的。它既可以表征现实中客观存在的事物，也可以表征现实中不存在但是人们根据现实想象并创造出来的虚幻对象。语言符号和图像符号在形象构建上的共同性，是这两者能在文学中共处的前提。文字文本的魅力是引发联想，让人回味无穷；图像文本的魅力缘于能指与所指，以及与所指事物的相似性，具有直观感、在场感。两者相结合，使同一文学文本中的文字和图像能够取长补短、相得益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