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变革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人在心理、思想、知识、态度、行为上是否相应变革,因为一切社会都是人的社会,社会的制度、管理、科学技术的推促和生产的革新最终要由人来实现。变革的失败,根柢即多在人的变革的失败。正如胡礼垣在《〈劝学篇〉书后》分析近代中国变法失败的原因时所说的:“中国之学西法,错在不学其心,而但学其法。”唐才常愤于“新政”之败坏,呼吁“欲新民必新学,欲新学必新心’。[①]梁启超在《新民说》中提出造就一代新民,鲁迅疾呼改造国民性等,都是以人为根本,变革“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②]在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中,人亦始终是一个基本的与决定的因素,国家的现代化有赖于人的现代化。 在此新旧世纪更替之际,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都不断对人的素质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我认为,人的素质包括个体与生俱来的某些解剖生理上的特性(如遗传素质)和在后天环境、教育影响下逐渐形成的较稳定的基本品质(如心理素质:包括认知、情感、意志、需要、兴趣;文化素质:含科学素质)等。人即是生物的和文化的素质的统一体。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更多地是得益于其文化素质。一个现代人应具备何种素质?英格尔斯对此研究后归纳为: “准备和乐于接受他未经过的新生活经验、新的思想观念、新的行为方式;准备接受社会的改革和变化;思路广阔,头脑开放,尊重并愿意考虑各方面的不同意见、看法;注重现在与未来,守时惜时;有强烈的个人效能感,对人和社会的能力充满信心,办事讲效率;有计划;愿意吸收新的知识;可依赖性和信任感;乐于让自己和他的后代选择离开传统所尊敬的职业;对教育的内容和传统智慧敢于挑战;相互了解、尊重和自尊;了解生产及过程”。[③] 笔者认为一个现代人的素质除上述以外,还须包含理解并批判地继承传统的能力;不仅学习新知识而且具有运用知识来促进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及解决问题的能力;要在不断完善自我的同时为改善环境付出自己的努力,并因此对人类的未来抱有信心;要在国际主义的基础上培养爱国主义的情感;要学会生产并懂得尊重与宽容;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健全的心理素质。 人的素质的主要特征多在儿童至青春期得以表显及定型,这正是一个接受基础教育的时期。我们的基础教育将把人引向哪里?作为对历史以及当前教育弊端积压已久的批评,素质教育出现了——尽管即使对于这个名称就引发了争鸣。我认为,素质教育的价值是在素质教育的名称下对我们心目中的理想教育模式做自觉的探索。事实上,这种探索已给教育界注入了生机;即使是因为批评它而引发了思考,也是值得我们感谢的。我所认为的素质教育的理想是:遵循儿童与青少年身心发展规律,按人类对于真善美的追求,培养具有健全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文化素质的人,以期建设一个更符合人道的人类社会。 一、培养什么样的人——两种教育目的比较 教育是培养人的活动,不同的教育目的,对人的身心素质及社会价值作出的规定也存在差异。 我们将我国沿袭至今的基础教育至高中教育阶段称为“应试教育”,在于这种传统的教育模式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考试及升学率的高低作为唯一的标准,并以此论教育的成败。尽管教育部早在十四年前就提出要坚决改变单纯追求升学率的做法,要求“从全国到地方坚决不搞高校中学招生考试的名次排比”;“坚持把学校和学生从频繁的考试中解放出来”;“必须对全体学生负责,不要只抓少数,忽视或放弃大多数”[④]等,然而这种状况仍鲜有改善,中考和高考成绩依然如达,摩克里兹剑,[⑤]给各方(包括家庭)带来巨大的压力,导致学校只重视甚至只开设考试科目,忽视甚至取消体育、美育、劳动技术教育;重知识的注入,轻知识的运用与能力的培养,造成学生知识结构残缺,对人类文化要义迷惘无知,缺乏价值判断、审美及创造美的能力,不能“慎思、明辨、笃行”。在书包的重负下,他们的身体素质也受到极大的损害。视力低下的学生比率达29.5%,很多学生在巨大的考试压力面前不同程度地患有高血压、神经衰弱或心理障碍等病症。 公允而言,这种教育在训练学生掌握基本知识、概念,锻炼学生养成坚强的意志品质方面也是有经验可鉴的,在对中外基础教育作比较分析时,我们不难看到,中国学生对基础知识掌握的程度相应比许多欧美学生要高。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学生往往对这种大量的高强度的知识灌输缺乏理解,不能将概念或原理应用于新的疑难情境,读史未必明智,读诗(背诗乎?)未能使人巧慧,学数学未必使人精细[⑥]……知识与生活成为互相隔绝的事物,学生后劲不足的现象也逐渐显露。例如,中学留学生的数理基础训练往往相当完善,在外国学习的早期往往比同级的外国学生高,但是当他们毕业后,其研究潜能就开始枯竭。其原因就在于学生发现问题、研究问题的能力差,缺乏对科学方法的学习,缺乏对概念或原理的归纳和应用。布卢姆认为这种学习模式“不算真正‘理解’了这一概念或原理”。有鉴于此,他提出“应用”方是学生完全掌握一项科目的标志,它“代表了一种学习成果,使学生能应付错综复杂、变化迅速的社会所面临的形势和问题。”。[⑦] 杜威在本世纪四十年代也不断强调教育只有到了“将科学方法的应用推广到一切人生事务的一切方面上的时候,它才能达到成熟时期”[⑧],他提出要将“科学作为一个最高的人文学科来教”[⑨],即“使科学人文化”,使学生真正具备科学精神。这样的融合恰恰是我们的“应试教育”非常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