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本文主要是指中小学校)的“异化”日益成为现代社会“适时应景”的病变。以学校之名,人们在做着许多不是学校应该做的事情:把学校无限扩大成教育,期望学校扮演革除一切社会积弊、承担一切社会改进职责的救世主,赤裸裸地视学校为一种可以带来丰厚利润的经济实体,毫无顾忌地敛聚钱财;也许是善意的“恨铁不成钢”,堆积如山的试卷习题并伴有不时的罚站、罚抄甚至心灵的孤立与惩罚,完全不顾及学生的心理与人格,残忍地蹂躏着孩子期于学校的热情和希望……值得警醒的是,所有这一切都是冠以学校的名义而进行的:学校就应该成为社会改革与进步的发动机,学校就应该成为拉动国民经济增长的摇钱树,学校就应该是教师端坐的宣判台,学生天然地成为任意“屠宰”的“羔羊”……以学校之“名”而丢弃学校之“义”,还狂妄地冠以“学校的名义”,学校被肆无忌惮地利用着,学校原本纯真圣洁的意蕴渐渐隐去并全已成为人们竭力探寻和向往的愿景。 一、学校之所以为学校的名与义 “名义”一词,《现代汉语词典》提供了两种解释:“(1)做某事时用来作为依据的名称或称号;(2)表面上,形式上(后面多带‘上’字)。”[1]《辞海》的解释为:“(1)身份,资格,名分;(2)指事物立名的取义;(3)名誉,名节。”[2] 从对名义一词的解释可以看出,“名义”主要表达的是事物的名称或名号,但这种名称或名号又不是随意称呼的,而是有着内在依据的,是有其特定内涵的:一事物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它有着区别于其他事物的特定内涵,因此,它与其它事物的称呼不同。正如我们称呼某一机构或组织为“学校”,是因为该机构或组织具有学校的特质和内涵;而其他机构或组织则无此特质和内涵,故不能称其为学校。可见,“名义”一词具有两层含义:一是名,即事物的名称或称号;二是义,即事物的本质特征和内在规定性,是一事物之所以得某一名称的内在依据。名是因义而名,义是定名之义,此即所谓名义。 1.学校的名 据史书记载,学校的名份已有久远的历史。中国古代的校、序、庠等机构兼具一定的教育功能并逐渐演变为日后的学校;现代学校的诞生是资本主义制度和机器大生产的产物。它在一定的时期被明显地用作教化和训练的工具,扮演着统治者和资本所有者的奴婢,成为奴化广大民众的社会机器。随着欧洲的文艺复兴、启蒙思潮及中国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等开民智、启人性的历史潮流的汹涌澎湃,人这一万物之灵开始了真正的觉醒,尤其是那些被奴役惯了的人们,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开始追求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社会生活。于是,学校被赋予了纯真圣洁的意蕴:教育人。 作为承载着教育人这一重要功能的学校,有其特定的名份。一个机构、一种组织冠之以学校的名字,也随即界定了其所应有的责任与义务:它是一个以施行教育为主旨,以培养造就学生健全人格为目的的专门机构或组织。近代著名教育大家夏丏尊先生鉴于民国初期学校的名不副实,曾以“学店”之名称之。他在《教育的背景》一文中说:“现在的学校教育是学店的教育,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中间但有知识的教授,毫无人格上的接触,简中一句话,教育者是卖知识的人,被教育者是买知识的人罢了。机械的大家买来卖去,试问这种知识有什么用处?”[3] 如果学校真的成为学店,虽看似名称的变化,实则意味着学校的消失。反观现在数量众多的、冠以学校名称的所谓的“学校”,有多少难逃“学店”的诟病?学店者,买卖知识,训练技能而已。社会上鳞次栉比的培训班、训练班等机构可当此名。而学校则不同,尤其是中小学校,它肩负着为人的一生奠基的崇高使命。盛名已具,其实不附,则愧为学校之名矣。 2.学校的义 学校的义,即学校的本义之生命之所在,学校的生命在其独具的教育功能,而教育的生命在于爱——对于学生的爱、对教育事业的爱、对纠正的教育的爱。这种爱不仅仅是一种感情,更是一种责任,一种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的高度负责的精神体现。 爱是教育的前提和基础,没有爱就没有教育。教师的神圣职责并不在于只是向学生传授书本知识,而更在于对学生的精神世界施加影响。这种影响的力度首先决定于对学生和教育事业的爱。苏霍姆林斯基曾经说过:一个好的教师“首先意味着他是这样的人,他热爱孩子,感到跟孩子交往是一种乐趣。”一个教师不热爱儿童,就如同歌唱家不喜欢旋律,画家不热爱色彩。这种教师即便有深厚的教育理论、扎实的学科基础知识,也不会教育和培养出身心健康、智德优异的人才。夏丏尊在其翻译的《爱的教育》的序言中指出:“学校教育到了现在,真空虚极了。单从外形的制度上方法上,走马灯似地更变迎合,而于教育的生命的某物,从未闻有人培养顾及。好像掘池,有人说四方形好,有人又说圆形好,朝三暮四改个不休,而于池的所以为池的要素的水,反无人注意。教育上的水是什么?就是情,就是爱。教育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的池,任你四方形也罢,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4] 这正是对教育的真谛的真实写照。 那么,教育中的爱是什么?简单说,教育中的爱就是教师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是一种无私的奉献和极端负责的态度。夏丏尊把教师分成两类:“教师”和“教员”。他把当时大多数的教师都划归为“教员”一类,认为只有把“真心”装在肚子里的“教员”,才能称之为“教师”。教师对学生的爱是一种自然的流露,而不是一种刻意的雕饰。知名学者杨启亮先生曾经讲过这样一个小故事:他有一次观摩现场课,讲课教师要求一位学生站起来念一段课文,这位学生可能因人多而怯场,第一句就念错了。这时,老师非常亲和地往前走了一步说:“没关系,请再念。”学生很清楚地念了一遍。老师又进一步说:“很好,请再念一遍。”这时,那位同学的眼里好像闪着泪花,他念完后,非常幸福地坐下了。杨先生指出,从当时的情景可以看出来,老师并不是刻意这样做的,可贵就可贵在这位老师不知不觉地做了,体验了师爱,居然自己不知道,不知道比知道更真实,不知道是自然的,知道了就是造假,反倒是虚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