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类学是研究人类文化中涉及艺术形态和艺术现象的学问。我们要把握艺术形态与文化整体的关系,并辨析艺术产生和存在的自身特点,认知人类社会生活中艺术创造的生成机制,关注社会发展与艺术形态衍化的互动以及艺术对人类文化发展的影响。 一、文化人类学与艺术人类学的关系 艺术人类学需要关注传统,毕竟当下多种艺术形态都有传统文化的基因。因此,关注艺术的当下形态并把握其与传统文化的密切关系,方能真正建立起属于一个区域、民族或国家的艺术人类学话语体系。艺术人类学与文化人类学从方法论意义上具有共通性,由于切入点与观察主体不同,前者侧重艺术视角把握,后者侧重文化视角认知。文化人类学进入中国多年,学界对其学术理念和方法论的借鉴、吸收与融合基本成熟,无论是其学术发展史还是代表性学者的学术思想都已基本把握,不断运用于中国文化的研究实践且有创新发展。文化涵盖艺术,或称艺术是文化的有机构成。西方学术界对艺术作品、艺术形态和艺术现象运用文化人类学等多种学科理念进行深入探讨,使艺术人类学独立成为学科,在方法论的角度与文化人类学有着相当程度的相通一致性,侧重艺术阐释显现出特殊性。 文化人类学有很强的包容性,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筐子,将多种方法论综合,内容相当丰富(20世纪80年代即有15种理论①,现在更多)。我们应辨析筐子里有什么,毕竟这些都与文化人类学有着密切关系。人们从文化视角和从艺术学视角所选用的方法有重合性,我们应该把握哪些属于共通性,哪些属于特殊性。艺术人类学涵盖艺术的所有门类,或称每种艺术类型都是艺术人类学的研究对象。问题在于,门类艺术自身都试图与文化人类学结合,形成戏剧人类学、舞蹈人类学、美术人类学、影视人类学等等。从音乐学学科分支上看,有音乐人类学,也有民族音乐学,依笔者看来其实属于一个东西。艺术人类学将属于艺术的诸学科纳入,试图在探求艺术之共性的基础上把握各自特性,否则只是各自表述,难以形成学科整体意义。总之,艺术人类学应该是各艺术门类的学术研究平台,使众多运用文化人类学进行相关研究的艺术门类在此交流汇聚,毕竟作为艺术有其共性内涵。 文化人类学派生出众多独立学科,艺术人类学当如此。本来就是西方学术界的类分,因此,不断跟踪西方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发展和研究成果很有必要,但应考量其在中国实践的意义。我们当然不能简单套用这些理论与方法,否则其在中国的实践仅是这些理论与方法的注脚。中国的艺术人类学应当思考在吸收融合西方艺术人类学的基础上如何根据自身特点建立属于自己的话语体系,并为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二、回归历史语境,把握艺术的生成与发展 艺术人类学在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界有着广阔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毕竟中国有着众多艺术形态和艺术现象。关键在于这些学术理念和方法如何对艺术形态研究有所助益,对其他研究对象有所镜鉴。 各艺术门类都要借助学术方法以行研究,将研究对象立体化而非平面化。每一种学术方法就是一种视角或称切入点,研究者借助这些方法论对研究对象进行综合辨析。笔者在研读学界用西方学术理念和方法解析中国传统艺术的相关著述时发现,其对艺术形态自身,或称对孕育形成这些艺术形态的传统文化内涵把握不足,不能够回到历史语境中去认知这些艺术形态何以生成与衍化。如此一来,用什么样的理论辨析都显苍白。要对本原有基本把握,方可以用相应的理论与方法对其深层解读。 既然是与中国传统文化相关的艺术门类,当然要把握其生成与发展各个时期的社会语境与背景,如果不能把握这种语境以及艺术形态在中国的发展衍化,只以当下论,断难彰显中国特色。也即对中国艺术发生、发展的深层内涵没有基本把握,特别是对其历史发展衍化脉络没有清晰了解,只从当下存在看其本体形态,而在历时性层面忽略了其整体意义。这正是遭受诟病的原因。要把握整体意义也非易事,需要有相应的知识体系,否则难以做出准确判断,这恰恰是我们在运用艺术人类学方法对中国艺术进行研究时的缺失。艺术人类学要想在中国真正建立起自己的话语体系,对中国艺术当下形态进行认知的同时还应认知其生发的历史语境及衍化发展,用自身形成的系统话语去解释中国的艺术现象、艺术形态和艺术传统,如此方能真正显现艺术自身以及其之于社会的深层内涵。不认知传统很难将研究引向深入。 区域人群在某种文化背景下对多种门类艺术创造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累加形成深厚内涵,包括艺术门类的创作理念、形制、类型、风格、属性等多种层面。艺术创作一定会受到社会发展和文化交流的影响,但总有一些元素是不断链的传承,或称有着明显的承继意义。这需要我们对同一艺术类型的历史衍化脉络进行整体把握。许多研究多套用外来学术方法认知中国艺术形态,却不了解其深厚内涵。中国社会有着自己的文化精神、文化内涵,在此基础上进行的艺术创造是怎样的显现,有怎样的意义,如果不能够从自身创承意义上把握则常常不知所云。 必须认知、把握、汲取外来学术观念和方法,参照与借鉴并举,而对中国艺术文化传统深层内涵的把握更是不可或缺,若不能很好地认识到这一点,许多学术研究就会苍白无力。要把握艺术类型深厚的文化底蕴,需对其历史有深层辨析,并准确把握其形态特征。我们以音乐为例。与以视觉为主导的艺术形态不同,音乐是一种具有稍纵即逝时空特性,以听觉为主导的艺术形态。正因此,在爱迪生发明留声机之前(1877年),古人的演奏和演唱我们无法听到。中国由于古代没有记录乐舞的符号系统,在有乐谱和舞谱之时又因节奏和时值不够明确,需靠活态传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借助出土文物和相关图像、文献进行解读难以直观。这是相对准确地把握音乐艺术的历史形态不可逾越的鸿沟,但不应该成为我们不去把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