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492(2017)02-0005-08 进入新世纪以来,创新已成为当代中国最突出的社会价值取向。处于全球化时代的中国当代文艺如何有效推动与开展创新,这既是时代赋予的文化使命,也是学界需要深入思索和探讨的重要理论及现实问题。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重大战略决策在全球的积极推进与有效实施,尤其是对“丝绸之路”文化意义与文化影响力的深度发掘和拓展,当代中国的文艺生产和研究正在经历着一种深刻的转变:即在更为广泛的文化视野中,努力寻求与探索推动文艺发展和创新的本体性问题——文化基因与动力、文化境界与品格、文化自信与精神等,并把这一问题的解决和实现作为文艺创新的基础和根本。正是基于“丝绸之路”在人类文明史上所彰显的丰富文化意义,以及在文艺与审美创造方面所取得的非凡成就,本文拟从文化学视域切入,进一步思考和探索“丝绸之路”作为历史上影响巨大,且不断生成新的价值含量的优秀文化遗存,将对当代中国的文艺创新所能产生的深刻影响。 人类文明史的发展表明,文艺是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其质的规定性就是创造和创新。创新作为文艺的生命,这是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文艺之所以需要创新和创造,其根据在于:文艺是文化结构与文化系统中的自我意识,它以敏锐的哲理性反思不断维护文化的价值性及纯粹性,并以审美意识的生产,丰富和完善文化构成的多样性与完整性,通过自觉捕捉时代精神的深刻变化,展现人类生活的本真状态,书写人类对美的理想的诗意追寻,积极提升文化的审美水平与价值含量,从而展现其作为一种独特的符号存在,对文化发展所产生的内在建构功能和推动作用。由此而论,文学艺术虽然是文化的子系统,但它与文化中的其他形态(如哲学、历史、宗教、政治等),实则构成一种相互依赖、相互促进和融通的融关系。文艺创新既能丰富、完善和提升文化的整体性及人文含量,也在更为根本和更为持久的方面依赖和借助于文化。确切地说,一个民族的文化经传承、积累所呈现的丰富的基因、内涵和精神,很大程度上已构成当代文艺创新的重要基础以及持续发展的动力。 从社会功能论的角度看,文化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有十分密切的联系。文化是人的创造物,也是确证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存在,它储存着“人的方式”即人的自我完善的过程和结果,人从文化的创造中可获得不断地转变和提升。文化作为人类掌握世界的总方式,是社会走向文明和完善的基本动力和保障,是“人的世界”具有价值和意义之所在,也是人自身不断得到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必由之路。究其本质看,文化作为人的生存方式的凝结与符号化呈现,凝聚和保存着人类的信念、价值和意义以及对未来理想的追求。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及神话、历史等,都是与这种文化符号创造相关的话语活动,具有普遍的文化属性。而文学、艺术及审美的独特性在于,作为一种与人的生存实践密切相关的文化活动,它们在文化结构中处于活跃而重要的位置,能不断促进文化诗性品质和精神含量的形成,但也需要多种文化资源的浸润、滋养和提升。正是依据这一理解,我们才判定说,“丝绸之路”以其深厚、丰富的文明成果的悠久积淀,将为当代文艺创新提供无可比拟的新能量和新动力。 众所周知,人类早期文化的显著特征是具有广泛的包容性,它是一种母体性文化,孕育和包含了诸如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文化类型产生的基础和萌芽,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它将不断产生新的文化建构作用,这也正是“丝绸之路”作为文化遗存所体现的重要特性。从文化学的维度看,当代社会中的任何一种文化类型,虽然因现代性分化逐渐形成某种相对的独立性,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人类早期文化的有机构成部分,它们不同程度地都是人类早期文化基因和精神的集中反映,包含和传递着关于人的存在样态和丰富多样的社会文化信息。比如神话,虽然并不代表现代意义上的文学、艺术形态,但它却构成了文学、艺术产生和发展的重要基础及土壤。神话不仅蕴涵着描述世界的艺术热情,也蕴涵着理解世界的科学意向;神话不仅具有超现实的艺术气质和哲理的、科学的思考,还具有信仰的内核,包含着一种更深刻的精神;原始神话比文明的艺术更直接地表现了人性中接近“底层”或“本质”的东西;神话蕴藏着丰富的神秘感,是各种文化表象之“元”。①而且,神话与民族精神有逻辑上的联系,这一联系酝酿的精华,深刻作用于各民族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对民族文化传统和社会形态的变化,有最初始的预示和最悠久的暗示作用。②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以来的西方文学艺术的创作,在母题、题材选择、形象塑造及叙事表达诸方面,之所以出现传统神话的现代复活,表现出深度迷恋早期文化精神原型及遗存的特殊状况,究其原因,仍在于那些具有丰富内涵的母体文化所显示的巨大感召力,包括文学、艺术等在内的当代诸多文化形态的创新,大都力图从诸如神话这种具有多元文化遗传密码中获得审美的凭藉、符号的启示,以及打开灵感之泉的象征,以便从中吸取某些现代生活与现代文化所缺乏的,但又为人性发展所渴望的精神要素。应当说,同人类早期文化所显现的诸多特征一样,“丝绸之路”作为一条跨越欧、亚、非多元文明的巨大文化体,它承载着丰富多样的文化基因和含量,关联着民族文化的深层心理与人格,体现出华夏民族的文化自觉与自信,具有“文化史”和“心灵史”的特殊意义,它无疑体现出更多的华夏文化表象之“元”。 与一般文化遗存或文化形态相比,“丝绸之路”文化带具有跨时空开放与多元传播和交流的显著特征,这无疑有利于当代中国文学的世界性品格的形成。文化的开放和交流是文明发展的必要形式,进入现代以来,全球性的社会、经济及文化联系的增长,交流现象的日渐频繁等,已成为文化现代化的突出标志。在这种背景下,一个民族的文化或艺术成为全世界许多民族共同享受的文化或艺术已变成现实。这就是马克思、恩格斯所讲的,“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③在全球化语境和世界性文学格局日益凸显的背景下,文化交流性质和共享功能的扩大,使得任何一种民族文学的生存和发展,再也无法保持其纯审美的姿态和民族文化的自律性品格。它既要不断满足现代人的感性生存需求,又要积极承诺世界文化“公共财产”的创造性要求,不断书写与拓展人类共同的生存经验和视域。全球化语境下民族文学要体现开放和交流的品性,就应该积极吸收人类文化的优秀成果和遗产,并尽可能在世界性文化吸附的前提背景下,建构自身的文化精神和表达方式,从而代表民族创造出世界普遍享有的“公共财产”。只有这样,才能扩大文学作为文化创造的美誉度和影响力,实现民族文化与人类文化的内在统一。从这种意义上说,“丝绸之路”作为一种由华夏民族创造的人类公共文化财产,既是民族文化识别的标志,又是沟通人类文化交往的媒介和桥梁,它能为当代文艺的创新提供极为丰富的多元价值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