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恩格斯“美学和历史的观点”及其相关问题的再思考

      恩格斯“美学和历史的观点”及其相关问题①堪称中国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界的专属研究对象，这与其在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缺席形成了强烈对比②。该研究对象虽不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话语的热点，却始终是其难点；虽未曾居于问题研究的前沿领域，却一直处在基础地位。不可否认的是，关于当初提出该问题的现实必要性与理论正当性，当代国内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界不乏质疑之声③，甚至觉得对该问题的当下研究也是毫无意义的重复讨论。本文认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的创新也可以表现为对相关研究存在的诸多问题进行再思考，使其真正成为构建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中国形态”的不可或缺的思想资源。

      关于恩格斯“美学和历史的观点”及其相关问题，已有相关研究中存在以下五种主要研究路径与问题取向：其一，从批评的本质出发，把“美学和历史的观点”定义为标准说、规律说、原则说、观念说、方法说、理想说、不平衡说这七种主要类型④；其二，从批评的内涵维度，把“美学和历史的观点”阐释为形式和内容、内在和外在、合力与分力这三种有机融合的总体性存在⑤；其三，从批评的内在关系入手，把“美学和历史的观点”理解为在辩证统一基础上的“历史优先”与“美学优先”这两种彼此对立的互动模式⑥；其四，把批评的哲学基础作为探究“美学和历史的观点”的理论重心⑦；其五，把黑格尔、别林斯基、恩格斯三者之间的思想渊源作为剖析“美学和历史的观点”及其相关问题的主要方面⑧。通过对“两个文本”中的关键概念、历史语境等进行再细读，本文将重点关注以下两方面的主要问题：第一、依据德文原文重新审视“观点”、“标准”、“历史”这三个关键词在俄文与中文两个译本中的翻译及其意涵，探讨疑难问题的起源与解决办法；第二、研究“美学和历史的观点”形成的社会历史语境及其他重要因素，尽量客观地呈现论争各方的思想概貌。在结尾部分，本文将从理论上尝试回答如何理解和把握诸如“美学观点优先”与“历史观点优先”等问题，讨论缘何唯独中国学界把恩格斯的“美学和历史的观点”视为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追溯其历史性建构过程。

      尽管恩格斯也用英语与法语写作，但“两个文本”是他用母语——德语写作而成的。由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中文第一版是据俄译本转译而非根据德文原文直译而来，俄译本因而充当了德文本与该俄译本的中译本之间的中介。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内，国内批评理论界从未质疑过该中译本的准确性，始终把它作为讨论问题的唯一根据，也从未借助过德文本对所涉关键词进行必要的甄别，对问题产生的根源缺乏语言多重转换以及不同社会历史语境方面的考量。因此，本文以比对德文、俄译、中译的相关段落开始讨论。

      先请看“文本一”：

      德文本：Wir machen überhaupt weder vom moralischen,noch vom Parteistandpunkte,sondern hchstens vom sthetischen und historischen Standpunkte aus Vorwürfe; wir messen Goethe weder am moralischen,noch am politischen,noch am "menschlichen" Mastab.⑨

      俄译本：Mы вoобщe нe дeлaeм yпpeков Гёте ни с мopaльной,ни с пapтийнoй точки 3peния,a yпpeкaeм eгo paзвe лишь c эстeтичeской и истopичeской точки зpeния; мы нe измepяeм Гётe ни мopальной,ни пoлитичeскoй,ни《чeловeчeской》мepкой.⑩

      中译本：我们绝不是从道德的、党派的观点来责备歌德，而只是从美学和历史的观点来责备他；我们并不是用道德的、政治的、或“人的”尺度来衡量他。(11)

      再请看“文本二”：

      德文本：Sie sehen,ich lege einen sehr hohen Mastab an Ihr Opus,nmlich den allerhchsten,sowohl nach der sthetischen wie nach der historischen Seite hin,und da ich das tun mu,um hie und da einen Einwand machen zu knnen,das wird Ihnen der beste Beweis meiner Anerkennung sein.(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