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9.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610(2014)01-0026-06 在中国高校学科体制内,教育史学科隶属于教育学学科体系。学术界一般认为中国教育史学科的诞生有两个标志:一是学校中有了中国教育史课程;二是有了专业的教育史学术研究。1903年,《奏定学堂章程》的颁布规定教育史成为中国师范类学校的必修课程,而1901年创刊的《教育世界》杂志的创刊与随之黄绍箕提出设想、柳诒徵撰成的《中国教育史》乃至1914年郭秉文的《中国教育制度沿革史》等学术著作的相继问世,标志着教育史作为一门学科建立起来,随之得到了蓬勃发展。进入21世纪以来,“当整个教育学科不断蓬勃发展时,教育史学在教育学科体系中反而呈现出令人担忧的下降趋势,教育史学与其他历史学学术研究水平之间也出现了差距。”[1]59所谓的教育史危机成为理论与现实中不争的现实。教育史学科的危机内涵究竟是什么?具备历史学与教育学双重属性的教育史究竟该如何突围与前进?笔者拟一阐己见。 学界普遍认为:教育史的危机在课程上的体现为师范类学校的教育史课程的合并与课时的压缩;在学术上表现为研究范式与成果的相对落后。实际上,中国教育史学科自成立那天开始,就与危机相伴随,它至今没有建构起独立的学科研究根基,仅依靠课程与教学的强制要求而存在。百年来,虽号称拥有教育学与历史学双重属性这两条腿,但发育极不平衡。依靠课程教学的保障与所谓实践应用性的招牌,教育史学科的教育学属性得到了较充分的体现与发挥。但历史学属性这条腿既先天不良,又后期无人关爱,成为教育史学科危机的致命病因。其实教育史课程的合并与课时的压缩这些教育史的教育学属性方面的问题仅仅是让教育史学科危机浮出表面的现实表现,危机的实际内涵是对历史学属性的长期忽视。各种华而不实的范式争鸣掩盖了教育史学科的学术危机,从这个角度来看,危机早已存在,仅仅是今天才更加明显与急迫。 一、偏向与不足 中国教育史学科目前主要有以下几种偏向与不足。 (一)研究者热衷于理论而不善于与实际结合 百年的中国教育史研究积累了大量的理论与分析方法、工具,但恰恰是中国教育史学科工作者对教育理论与方法的执著,使得这些理论与分析方法、工具的引用与研究成为中国教育史学学术研究的热门之一,忽视了将理论指导实践研究,将研究分析方法、工具与教育史料、教育生活相结合。这种集中于方法论的研究倾向使得很多研究者,尤其是研究当代教育史者误会研究教育史就是研究教学模式等方法论范畴,而忽视了其他内涵。同时集中于个人思想的研究,忽视历史生态环境影响下的群体性教育思想研究。以最高思想层次代表全体,忽视对历史生态环境范围内的整体教育思维层次的把握。普遍缺少群体性研究意识,只注重对精英人士的研究,无视普通大众的意识层次,造成对中国教育思想的历史层次人为拔高。如学前教育史领域,就普遍以陈鹤琴、张雪门等人的幼教理念作为关注重点,无视其他幼教工作者的普遍水平与贡献。在教育学社会调查范畴,也往往规范不严谨,使得调查结果缺少合法性与证据性。就发表的论文和著作来看,大量数据的引用与分析缺少合法手续,易引发粗制滥造与学术造假等不端行为。相比较目前的口述史学,其合法性、规范性建设的步伐却有后来居上的可能。 (二)中国教育史研究者的实证史学功力与运用明显不足 中国教育史研究的产生与发展,是和师范教育联系在一起的,定位于教育教学科目而非学术研究领域。每当师范教育发展兴盛时,教育史研究就处于高潮,反之亦是。中国教育史学科主要突出培养师范生的目的要求。这种狭窄的定位影响了其学术功能的发挥。由于不是纯粹的历史学研究,中国教育史学科的学术成果大多为教材而非学术著作。中国教育史学科工作者学术背景大多为教育学,普遍不具备历史学研究所须掌握的古典知识结构,对史料的收集、考订、分析皆有欠缺,无法将实证史学的先进成果运用于研究。中国教育史的史料建设也落后于其他史学领域。上世纪出版了《中国教育大事典》、《中国考试史文献集成》、《中国古代教育史资料》、《中国古代教育文选》、《中国古代教育论著丛书》等资料书后,则少有大型的教育文献集成问世。直到2003年,第一本中国古代教育文献索引书才由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所整理出版。梁启超、舒新城等人所关注的实证史学研究理论及方法在今天的中国教育史学科学术研究中已很少见到。 (三)制度化、模式化、概念化教育研究一家独大,缺少历史学研究的细致与多样 “上个世纪初,西学东渐,中国的教育学伴随着师范教育的出现而产生。从那时起,中国的教育研究基本上是按照西化的简单逻辑来思考和言说中国教育的。”[2]长期以来,中国教育史学科的学术研究以制度化、模式化、概念化为主要研究范式,在此种思维强势指引下,对中国的教育制度、教育思想的研究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产生了一批成果。但由于娴熟此种研究范式,使得研究者以制度化、模式化、概念化为主要研究客体,不愿意脱离此范式,去关注教育的种种多样化的现实与史料积累,造成研究成果的重复与肤浅。“当前的教育著作,受‘大一统’的思想影响,忽视人的独特性,使许多精辟的见解淹没于‘大一统’教育思想的洪流中,整个教育失去了多样性。”[3]此外,中国教育史学科学术研究多以模仿他国教育史为主要内容,体现一种外生依附式的发展模式,从而导致研究与中国具体国情相脱节。 研究者的视野也较狭窄,大多就教育史而谈教育史。钱穆曾指出:“历史即文化,文化即历史。”[4]中国教育史是对发生在中国社会生产与生活中教育现象的一种历史性解读,包含教育本身的历史演变及教育与个人、社会之间互动关系的变迁。所以“教育之历史,非仅探索、列举真的事实,乃力求相互之关系及其与社会生活他项要素之相依处;且关于各个特殊的发达之非孤立的,乃关联于全社会生活,受时代趋势之影响,而为思想的大潮流中之一现象也。”[5]在这一点上,中国教育史学科工作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教育制度研究,“重视的是国家教育机构的形成及其演变,重心放在了描述制度的内容及因袭过程。”[6]存在着割裂时空的研究倾向,对于历史学界普遍流行的总体史观、系统史观、大历史观等视若无睹。不能揭示历史生态与教育制度发展的关联,也就不能很好地解答教育制度的演变路径。尽管有学者注意到这一问题,并有所尝试,但受限于历史学学术背景的不足,像赵宇静《近代幼儿教育社会背景简析》这样的论文仅片鳞只爪。研究的领域相对集中,对于新的研究领域涉足不多,缺乏创新。对矛盾的揭示与分析不足,缺少深度。由于对历史生态缺少认识,研究者大多绕道而行,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