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40-01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5-2232.2013.04.001 在现代社会,教育系统与其他社会行动领域和分支系统的关系不是通过一个超越一切领域的总体逻辑,而是通过多样的分化的行动逻辑和自身逻辑来加以调控的。比如,经济系统以尽可能节约的投入来为市场生产商品,而商品对于个体的价值和意义并不仅仅按照经济的标准,同时也按照经济之外的审美的和道德的标准来决定。公共教育系统的目的在于对成长中的一代的教育和教化。教育的目的既不能从经济的原则,也不能从政治的原则或宗教的原则中引申出来,而是指向传递基本知识以及发展判断能力和参与能力。现代教育的任务,正如从赫尔巴特开始,经过施莱尔马赫直到19世纪初的黑格尔等德国古典教育学家所不断指出的那样,是使个体拥有过个体性生活和参与公共生活的能力。[1] 不同的行动领域和社会分支系统的分化的结果是,它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以旧的秩序模式来解释它们之间的关联和交织,或不再把它们之间的关系解释为目的性的或因果性的依赖,而是解释为相互的依赖。在现代国家和社会,人的活动不存在超历史的等级秩序,人的活动所生产的财富之间也不存在普遍的等级关系,不再像古代伦理学那样把劳动视为价值最低的活动,而把闲暇中的理论活动和政治活动视为价值最高的活动;在现代国家和社会,同样也不存在从培根到波普的传统中试图把人的认识和行动的所有领域的进步,建立在科学产生的知识和权力的统一的基础之上的普遍性的总体逻辑。 我们可以从教育来观察人的行动领域和社会分支系统的分化的一些结果。从成长中的一代所属的共同体、社会或国家的目的和要求来引出教育的目的,这对传统的教育目的来说,是不言而喻的,但在现代社会则日益丧失其说服力和有效性。人类的知识和能力处在永恒的根本性的变化中,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应该再从既定的知识状态和实践来直接引出教育目的,而是必须传递给成长中的一代以基本的知识和能力,从而使其未来能够理解变化着的世界,能够在不断变化着的各种社会背景之中对世界作出个体性的及合作性的理性的判断和行动。 人的实践关系的这种变迁,与现代教育学的一些成就密切相关。下面将从三个方面来加以探讨。第一,探讨现代社会和前现代社会的区分。第二,探讨决定现代教育思考和行动的自身逻辑的四个基本概念,并进而考察现代教育与前现代教育形式在这四个基本概念上的区分和联系。第三,探讨社会、共同体、国家、民族和个体之间的现代区分对于公共教育的结构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并讨论为什么现代教育的合法性不能首要从国家出发并主要由国家来确立。 一、论前现代社会和现代社会的差异及其对教育自身逻辑的意义 所有现代国家都把对成长中的一代的教育和教化视为确保国际竞争力、增加社会财富和个体的社会福祉,同时也是传递具有传承价值的价值观和文化的重要工具。因为现代社会的自我保持和存续不能仅仅通过社会化来加以保证,而是日益依赖于人为的也就是专业的教育形式。[2]一种通过人为的教育来加以保持的社会,就不能按照前现代的社会模式来调节其教育系统和教育实践。现代社会为了其自我保存和继续发展必须考虑到教育的变化了的自身逻辑,并在制度上加以保证。特定的教育的行动逻辑的形成,对于现代教育具有个体的、制度的、特别是专业的意义。总的来看,它们构成了现代社会的成就,特别是对现代教育学具有持续的意义。 传统社会根据儿童所属的社会阶层来给个体分配生命任务和社会位置。同时,成长中的一代的确定性主要是从父母身份传递过来的。这些确定性不是个体自己而是由父母选择的,或是父母所期望的。教育和社会化在前现代社会是如此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需要专业性的教育。在前现代社会,只有有教养阶层才需要学习和掌握通过社会化不能直接传递的东西:阅读、书写、计算、绘画、几何、自然科学、外语和历史。相反,在现代社会,所有的成长中的一代都依赖于专门组织的教学过程。他们都必须按照其倾向去学习过去有教养阶层才能学习的东西。但是,这种专业化的教育不再由父母或家庭教师来实施,而是在公共机构如学校和大学中并在为此而接受过培训的专业教师的引导下发生。 前现代社会教育和现代社会教育之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区分,是因为成长中的一代的前途在前现代社会中在一定程度上是明确的或先定的,而在现代社会则是不明确的,并带有偶然性。当然,在现代社会,父母的职业、收入和教育理想对其子女的教育途径仍会产生重要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不再被不加批判地认可,也不再是不言而喻的,而是日益被视为需要加以论证的。尤其是对于来自远离教育阶层的儿童的社会化和来自其他文化的移民融入所迁社会来说,更是如此。这些人的教育机会和上升机会通常较少,以后不能自我操持并因此必须得到国家和社会的支持的可能性更大。鉴于那些拥有文理中学高中毕业资格和大学学习经历的家长对于其子女的教育途径的影响,现在又产生了新的合法性问题。这种来自贴近教育的阶层的儿童所享有的有利处境,不再被作为一种自然的特权来加以辩护,而是日益受到社会的共同教育的要求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