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扫描 “地缘政治”(英文为"GEOPLITICS")是一个老观念,至少在麦金德时代人们已耳熟能详,那位被誉为现代地缘政治理论奠基者的英国人,在距今近一个世纪以前为后世留下了广为流传的地缘政治名句:“谁统治东欧谁便控制心脏地带;谁统治心脏地带谁便控制世界岛;谁统治世界岛谁便控制世界。”今天的地缘政治形势虽然早已不是19世纪末的情景,麦金德的见解并未完全丧失其意义。本文讲的地缘政治之“新”,指的不是道理之异,而是格局之变。 “心脏地带”变迁的后果 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东欧的转向和苏联的解体,行用近半个世纪之久的两极冷战格局消失,世界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位于欧亚大陆板块之“心脏地带”的苏东地区的这一历史性改变,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第一个不难见到的事实是,它已经并且将继续挤压出新的“破碎地带”,为释放某些地区长期受抑的冲突潜能提供机会。最明显的莫过于巴尔干地区和今日独联体的格鲁吉亚、阿赛拜疆、亚美尼亚一带的战事。众所周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中欧和东南欧地区曾产生了一些小国弱邦,它们似乎命里注定地要成为大国强国蚕食吞并的对象,成为新的列强争夺势力范围的筹码和牺牲品。20至30年代,人们把这些可怜的小国称为“被肢解废弃的弱小国邦”,把它们身处的区域叫作“小国群立的分裂地带”。而今,我们见到的是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两极格局时期曾经固若金汤的东欧集团(它的典型存在形式是经互会和华约组织),现在完全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两大政治军事集团几十年的压制,致成了根深蒂固的离心倾向和独立意识;各国国内政治的不同特点,使新的外交方位迟迟难以定下,也使整个区域成为世界大国和地区强国竭力争夺的一块肥肉;经济转轨的不同模式和不同速度,造就了“顺产”、“难产”、“怪胎”的不同经济社会后果;当权者的优柔寡断或朝秦暮楚,令社会前进的国家钟摆在法西斯主义和左翼思潮两极来回剧烈摇摆;尤其是,极端民族主义思想和宗教复归情绪在这个原本多种族、多教派、多文化的地区重新抬头,并迅速崛起为一股强大的世俗力量;大国强国的建立势力范围的企图和对小国弱国事态的频频干预,使矛盾更加复杂化和严峻化;……。在这种形势下,巴尔干地区出现了战后半个世纪中欧洲的第一次持续性的、有相当规模的战争,东欧也给曾长期稳定的西欧造成了“难民潮”和其他形形色色的严重冲击。这种局面绝不只是表现在前苏联东欧集团那里,如世人所见,在中亚,在近东,在欧亚大陆交接地带,以至在所有的“大陆边缘”区域,凡是在强盛和稳定国家或区域之间的所谓“缝隙带”,凡是在冷战后“未定型的”或转型中的地区,冲突和磨擦都有程度不同的表现。 其次,与第一方面相应,苏联的瓦解使世界政治地理已经、并且将继续发生重大裂变。无论承认与否、喜欢与否,两极时代的世界秩序之稳定程度相对来说是很高的,拥有大片领土、众多高素质人口、丰富自然资源、工业区带和强大军力的美国和苏联各自雄据一方、威慑天下,造成了事实上的“霸权治下的和平”。而多极化条件下的世界则趋于不稳定。从演绎上说,两极体制之所以稳定,其原因简单讲就在于这一体制内只有两个主要大国在争夺,而且这些大国总是要求本体系中的中小国家同自己结盟,后者的主权永远是“有限的”,因而也或多或少限制了它们自发产生的可能导致争端的权利要求。在多极体系下,威慑是不易保持的,实力的不平衡非常普遍,对强者实行威慑总是困难的。稳定系数的降低还有一个原因,在多极体系内,对于特定国家的决策者而言,其他国家的意志、对方联盟的范围、目标敌手的实力都更难以计算;联盟常常增加或失去伙伴,国际秩序经常处于变化之中。这种情况可能导致潜在的侵略者错误地认为他们可以通过战争或战争威胁来改变现状,甚至能在战场上速战速决,波黑交战各方就经常犯此类错误。总的国际稳定所以存在(当然不排除小的磨擦和局部冲突始终不断),其中一个重要前提,是各国──无论愿意与否──认可或接受现状(包括边界、领土、势力范围等等)的不可更动性。现在,这一前提已不复存在,疆界的变化更改在许多地方仿佛已是题中应有之义。 从地理学讲,世界各国现有的疆界主要有三种类型,即自然疆界、文化疆界和几何疆界。所谓“自然疆界”,指边界依从疆界所处的自然状况(山脉、沙漠、沼泽、森林、河川等等)而定;文化疆界系指边界按民族、部落、种族的区别隔离带而定的情形;几何疆界说的是边界划分根据纬度线、子午线、与地球圆弧平行的直线得出。目前,由于传统的霸权约束消失,在世界的许多地方,三种边界都出现了更动的趋势,其变化曲线主要依宗教、民族、种族、传统、心理的各种差异而波动。比较典型的有如非洲:在那块大陆上,冷战结束以前,44%的边界是按经线或纬线划出的,30%的边界是用直线或曲线的方法划定的,26%是由河流、湖泊或山脉构成的自然边界线,而文化疆界与自然疆界吻合的事例几乎没有;非洲有的国家内部有几百个部族(如尼日利亚,扎伊尔),有的民族则分布在好几个国家(如西非的埃维族分散在加纳、多哥、贝宁三个国家)。由于苏联威胁不复存在,西方国家(特别是美英法等国)放松了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有些非洲国家也开始寻求解决历史遗留下来的民族纠纷和领土争端,有的国家内部的不同种族、部落亦发现了改变居人之下的地位的机会,于是,我们见到了今天的争执不休、战事迭起的严重局面,冲突的潜能转化为冲突的现实。从全球角度观察,冷战结束二、三年来,联合国成员的数目已增加了二、三十个,而且,照目前这种裂变势头发展下去,未来二、三十年内全世界可能再出现上百个甚至更多的独立国家,象联合国加利秘书长警告的那样,单是非洲就可能增加数十个中小国家。下个世纪中叶的世界地图也许是今天的人想也不会想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