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立场缺失模糊了教育研究的学术边界,使“教育研究”降格为“公共行为”,并泛化为“研究教育”,“教育学”则泛化为“关于教育的学”,以致出现了研究繁荣、学术衰微的现象。教育研究中的“泛化”现象使教育学缺乏内在的继承性和发展性,学科的独立性、科学性、价值性一再遭到质疑。因此,重构学科立场既是教育研究建构教育学理论、优化教育实践双重使命的要求,也是教育研究秉持独立品性的方法论自觉,更是教育学人得以“安身立命”的必然选择。 一、学科立场的内涵及其对教育研究的规约性 1.学科立场的内涵 学科立场类似于库恩“常规科学”阶段学术共同体所恪守的“学科信念”,或称为“学科基质”(disciplinary matrix),它代表了特定“科学共同体”所捍卫的学术信念,是开展研究的理论基础和方法论规范。第一,学科立场是“学科研究主体确立的,观察、认识、阐明与该学科建构与发展相关的一系列前提性问题的基本立足点”,具有主体规定性,是“由该学科的研究主体为建构和发展学科而确立的。”[1]第二,学科立场旨在捍卫一定的学术承诺或学术边界,对研究活动的开展具有价值和方法论的双向规约性。因此,就某一既定学科而言,与研究主体的知识背景、研究旨趣相比,其学科立场又具有一定的客观性。无论研究主体先前的学科和知识背景是什么,只要他想要从事某一学科的研究,成为该学科共同体的一员,就首先应继承和遵守该学科的基本信念,并在承诺、继承的基础上发挥个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第三,学科立场作为学科意识的具体化,其确立有一个“孕育”和“完型”发展的过程。伴随着学科的分化、独立与发展、完善,学科立场也逐步从模糊走向清晰,并最终积淀为具有相对稳定性、遗传性的学科“生命基质”。如果研究所根植的学科立场尚不明确,就说明该学科的发展尚不成熟,还处于孕育中的前学科阶段。但伴随学科的成熟与独立,学科立场也将逐渐清晰、明朗。 明确的学科立场是培育学科独立思维、捍卫学科自治的先决条件,是研究活动学术品性得以形成和提升的方法论自觉。学科立场既是一种承诺,更是一种规约,是划分学科的内涵标准。因此,学科立场规约了研究的独特对象,继而体现为特定概念体系及知识逻辑的生成,并以独特的价值预设与诉求作为其存在的合法性及学术使命。独特的研究对象作为一种前提,是学科活动得以确立的基础;概念体系和知识逻辑作为一种思维工具,是学科活动得以开展的依据;价值诉求作为一种承诺,是学科研究活动的使命。此三者,共同构成了学科立场的内涵。 2.学科立场对教育研究的规约性 教育研究是教育学学者的学术自治与学术天职,恪守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是教育研究专业化的前提与保障,继而关系到教育学的学科建构与学术声誉。“当学科之间的交叉、渗透和融合日趋强烈并使学科之间界限日趋模糊之时,当知识、问题和方法在学科之间借鉴重叠、广泛分享之时,意识到并坚守特定学科立场,便成为学科之间相互区分的重要标识。教育学当然不能例外。”[2]学科立场作为教育学的“学科基质”,对教育研究活动的开展具有质的规定性,并以方法论为具体方式服务于教育研究实践的优化。因此,自教育学从哲学母体脱离之日起,就业已确立了自己独特的学科立场。这一学科立场是教育研究独立性的前提,它使“教育研究”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研究教育的活动”,使教育研究构建的“教育学知识”区别于其他“关于教育的知识”。具体而言,教育学的学科立场对教育研究的规约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教育学的学科立场体现为教育学对人的独特理解——“人是可教的”,即“人的立场”。教育研究活动的开展及学科构建,虽然直接来源于与教育有关的知识或经验的积累,但在深层次上则是基于人性假设基础上人性完善的价值诉求过程。我们如何理解人,直接决定着我们如何理解教育,如何理解教育学,继而规定了教育研究的行为准则与价值取向。一切与教育有关的活动(包括教育研究)都是基于“人是可教的”这一人性假设基础上的价值诉求活动,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教育学是一门“成人之学”。通过教育促进“未成熟的、有待发展的人的完善”则是教育研究的独特价值取向,是教育研究的出发点和归宿。“人是可教的”是开展教育研究、构建教育学的逻辑前提,一切教育研究活动都规约于这一前提之下,继而框定了教育研究的独特价值取向及问题域。 其次,教育学的学科立场还体现为一套相对独立的话语方式或知识体系,即“知识立场”。教育学知识是教育研究推理的逻辑依据,并最终积淀为特定的学科结构。学科结构作为特定的知识体系,既是学科主体理论自觉构建的认识史,也是学科发展的实践史,“二者共同蕴含于该学科的演进轨迹之中”。[3]因此,建构学科理论与完善学科体系是教育研究的本职使命,是其独立性、合理性、价值性的前提。教育研究应有自己独特的逻辑依据,要为教育实践的优化提供专业的科学指引,而非“大众说教”的业余看法。“知识立场”的规约性体现为面对实践中的教育问题,要求教育研究者“能够自觉或自动地从教育学的视野出发,以相应的思维方式,运用特有的概念表达方式分析教育问题,得出教育学的知识和结论。”[4]在建构理论的过程中,教育研究要兼顾“是什么”、“应当是什么”和“怎么做”三个问题,这样才能避免理论脱离实践。此外,“知识立场”还要求在建构理论的过程中,教育研究应注重本土教育理论的生成,在研究中国教育问题的过程中应创生“中国气派”的教育学和教育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