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妙法本相经》是南北朝道教的一部重要经典。它后来在《敦煌道藏》和《正统道藏·太平部》(第24册第857-874页)均有收录。在《敦煌道藏》中,此经典有:S.2357号抄本、S.3173号抄本、P.2396号抄本、P.2755号抄本,P.2429号抄本、S.2122号抄本、P.2389号抄本、P.2476号抄本、P.3091号抄本、天津艺术博物馆藏本289+184(存号),原本卷数不详,现存残本3卷流传至今,它们一起构成了《太上妙法本相经》的整体内容。《中华道藏》集以前道教经典之大全,在其第5册将该经典的所有版本同时收录,使之更加完善和系统化。从《中华道藏》和《敦煌道藏》的对比来看,各种抄本均已残缺不全,只有将它们有机结合起来,才能理解其整体意义。从其意义上看,它是《敦煌道藏》中少有的论及农学思想的经典,所以,从农学的角度去解读它,不仅对于拓展道教研究的领域有相当的学术价值①,而且对于了解我国农学思想史,尤其是我国西北地区的农学思想史有着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因为从现有资料来看,古代西北地区的专业农书不多,所以此经典对于丰富我国西部地区的农学思想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本文意在对此经典中的农学思想做一个浅显的梳理,请专家斧正。 一、顺物道而行的农业哲学观 “道”一词并非道家文化的首创,它早在夏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就已经存在,但直到《老子》才第一次真正提出具有哲学意义的“道”,成为道家和道教的最高哲学范畴。此文中的“道”实际上已经兼具本体论和实体论两个层次的内容:就其本体论来说,首先以“道”作为世间万物的本源和始基;其次,又把“道”视为万物所具有的共性。就其实体论来说,具体讨论“道”与世间万物的关系,认为世间万物的共性和差异性均由“道”所致。所以,“道”“不仅高标独超,玄冥难测,而且还具有圆融贯通、首尾相衔的存在个性。道既存在于宇宙万物之先,为万物之母。又体现在万事万物之中,宇宙中的万事万物莫不禀道而获得它们的生命”②。“道”与物的这种关系构成了农业生产的理论基础。 首先,它认为世间万物皆由“道”生,早在《道德经》中就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之说,我们由此可以看出世间万物皆以“道”为源,“一”、“二”、“三”皆为“道”所生。后来的道家其他著作又对此理论进行了发展,这就产生了我国哲学史上的“气”本论思想。它认为“道”生成万物以“气”为媒介,“道”不同则“气”不同,“气”不同则所生之物不同,也就是说“道性”决定“物性”,“气”决定“物”之实体。《太上妙法本相经》说:“十方众生,各有类气,各不依先业之所造也。譬如禽还生禽,兽还生兽,我见众生父母,四足之子亦四足。父母飞行子亦飞行。父母白黑其子亦白黑。父母能言其子能言。未有鸟能驰步万里者。”③还说:“吾见鱼止水之中,虎居长林,燕雀依人,蚯蚓居穴,类气受性,各有所禀。岂有非性而食之也!我见虫还生虫,毛还生毛,蝇还生蝇,蚁还生蚁,随气啖食,以养性命,岂有生业而改其形也!我见众生,若有啖肉者,其子啖肉,若有啖草者,其子食草,若有食木者,其子食木,若有蝎土者,其子啖土。一切众生各有定气,不相假受,错谬其类也!我见一切众生性不同,同体而异名,阴阳不同,受化不等,依斯理物,各有类气,不相改异。”④所以,我们在农业生产中必须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识别和把握各种不同的“气”,就像《太上妙法本相经》所言“其名虽同,果成殊别,亦如禾莠生垄,其初难分,条穗秀类,结实乃别”⑤。把握不同物种的“气”时,既要“况一可知百,类一可知万”⑥地把握该物种的“类气”,这样可以提高劳动效率,减少劳动支出,可以进行同类嫁接等方法培养优良品种;也要把握此物种的“个气”,只有这样才会采取不同措施因物施种,不会出现“炼土成金,变猪为犬”⑦的结果。所以《太上妙法本相经》说:“猛虎所以入静,以其犬故;翔鹰所以罗网,以其鸽故。猎师不加追逐,不须绳索,而自缚之。何以故?以痴胶捕之,故不加追驰,绳索缚之。”⑧如果在农业生产中忽视物之“道”,则无异于它所说的“空中可以种栽,流中可以田耨,无父可以结子,无母可以生息”⑨和“其犹颠木之生苗,逸鱼之失水,假尔而生,命亦不久。譬如其树,若刖斩其根株者,万无一活,若露其根株者,遭冬则枯槁”⑩。不仅物由“道”所生,“道性”决定“物性”,而且物性的展示,或者说物的作用也需通过“道”来发生,离开“道”,物性也就毫无意义。《太上妙法本相经》继承和发挥此观点说:“日月无道无以耀明,星宿无道错乱不行,阴阳无道四时不成,草木无道则不能生,五谷无道则伤败不成,水无道则不流润,火无道则不热温,金铁无道则不锋坚,山石无道则崩退不全,百鸟无道则不飞空,兽无道则不驰走。”(11)这就是说,阴阳、日月、星宿、水、火、金铁、山石、百鸟等各得其道之后就产生了“四时、明、序行、流润、热温、锋坚、挺全、飞空”等作用,所以,在农业生产中,我们不仅要顺农作物的物“道”,而且对于农业环境和农业工具的使用也需顺其“道”而为之,这样才能保证农业生产的顺利进行。 二、勤劳为本的农事观 农业生产是一种时空跨度较大、环环相扣、多种经营并存的系统工程,从事农业生产要求生产主体具有一定的计划、体力、耐力和勤于农事活动的精神。当农业产生后,在刀耕火种时期,以勤为本是社会的主流意识,人类社会进入以农业生产为主要经济手段即农业文明以后,勤劳、朴实、团结协作仍然是农业社会中的主要思潮。勤劳、纯朴、团结互助也因此成为我国传统美德,成为我国各宗教的主要教义。就道教而言,在其经典中体现最多的就是“勤”和“善”两字,《太上妙法本相经》作为早期道教经典,自然也以“勤”、“善”为主要思想。“勤”在该经典中主要体现为“勤于农事”和“勤于崇道向仙”。其中的“勤于农事”思想主要体现在:它首先以麦成膳之过程说明了“勤”的原因,它说:“一切众生虽有道性,不建不勤,终不成道,何以故?垄麦有膳,随垄而责,其膳终不可得。要须经冬涉春,至夏结实,捋杨入皑,罗夜付厨,和均膏水,巧手乃甘,浓昧调美,和成以为食膳。”(12)在此处,作者开门见山说明“一切众生虽有道性,不建不勤,终不成道”,然后再以麦粒成膳之过程说明“勤”的必要,如此过程中有一步无人完成,那么麦粒终不能成饭。同时,此经典还以“养生”和“务农”进行类比,说明“勤”于农事的目的在于“得粟免饥”,它说:“尚生者勤于生,贵农者勤于农。何以故?知生道重,故勤而行之,若知田道重,故勤修农。修农者不恐饥,修生者不恐衰。修生得生,无为常生;修田得田,遭饥不饥。农夫勤于田,道人勤于缘。何以故?田苗中明有粟,是故农夫勤伦之;至道中明有真,是故道人勤伦之。”(13)这里明确说明了务农、修道两者之间虽然存在“农夫勤于田,道人勤于缘”的途径差别,但他们的共同点都在于维护自己的生命,由此看来,道教的“农道合修”思想重在于“勤修”。不仅如此,它还分析了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不“勤”的后果,从正反两面对比阐述“勤”的必要。它说:“其朴不雕,不可成器;其荒不耕,终不成柔。何以故?朴不雕刻,终致朽弊;荒田不垦,荆棘茂盛。豺狼狸枭,长在其中,鸱枭鸟鹊,栖宿林中。田罴不治,终成荆棘。若朴不雕,终守枯朽。若遭工匠,加其绳墨,断斧锯凿,日加雕啄,必就功业,用之则如意,亨之则无损。是以修治荒田,故能得谷。何以故?朴质荒田,譬凡夫;经匠遭耕,譬师教;成器得壳,譬果显。”(14)此处更加明确说明“垦荒雕朴”的必要性,还以比兴手法将凡夫、师教、果显联系在一起,既突出了《太上妙法本相经》的宗教性,也凸显其重农的一面。这种以“勤”为本的思想并不是它的独创,《太上妙法本相经》同其他道教经典一样具有道教共同的思想基础。就道教的以勤为本思想来说,道教认为天地人三才之间存在互盗作用,使大自然本身成为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各种动植物之间存在一个动态的、相互作用的、半开放式的平衡关系,他们之间既互相依存也互相制约,彼此之间既是依存条件,也是天敌关系,所以在农业生产中必须排除天敌的干预,减少天敌对有限的自然资源的吸收,以利于所培植的动植物健康快速生长,这就需要勤。何况动植物在生长过程,由于受大自然天气变化和自身素质的影响,夭折的多于成熟的,人类要想得到自己所要求的产品数量,只能广种薄收,这也需要勤。正如《太上灵宝元阳妙经》说:“又如鱼母,多有胎子,成就者少。又如果树,花多实少。”(15)只有勤才能补充这些被自然淘汰的动植物,才有可能获得丰收。《太上大道玉清经》说:“三阳之时,善役调牛,钩引悬树,陡捍绵密,踏乘通淳,加以好粪;次选良种,治择芜秽,温湿宜之;然后调树,芸耗秀碑,牵护苗根,晨夕看视,无令六畜侵食践蹋。如是苗子三月假生,萎蔚繁盛,水陆通美,无有赘舱。凉秋结实,高下通熟。即命伟仆收藏财积,藏吏监守,不令余耗,唯供食用,储备盈长,家给丰足,如是良农,终卒获利,不可称量。”(16)这段话既说明了农事活动的步骤,也说明了农业必须以勤为保障。道教主张报应说,认为天人之间通过气相互交感,有多少付出则有多少回报,因为人在劳动过程中所付出的精气神会被对象所接受,导致两者感通,如果农民越勤,付出的精气神越多,回报也会越多。这在《洞玄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玉章经解》中说得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