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569(2002)03-0081-08 明朝后期和清朝前期,社会经济的逐渐发展,导致在19世纪初形成全国统一市场。这个市场是以江浙布、丝手工业为支柱的,具有大宗商品大范围流通的特征。为适应这个市场发展的需要,航运业和金融业也较以前有明显改观。本文就此进行讨论。 一、江浙布、丝手工业的发展和产品运销 明后期和清前期,在全国范围内常年大量流通的商品中,起领头作用的是棉花和棉布。明朝时出现了“北土广树艺而昧于织,南土精织纫而寡于艺,故棉则方舟而鬻于南,布则方舟而鬻诸北”(注:《元明事类钞》第24卷,引王象晋:《木棉谱》。)的盛况。由此可见,棉纺织品取代麻纺织品,促成以布、丝手工业为支柱的全国统一市场逐步形成。 棉花的种植,于宋朝时在福建、广东逐渐普及。南宋后期和元朝,棉花向北推广,“种艺制作之法,骎骎北来,江淮、川蜀既获其利”(注:王祯:《农书》,第21卷,附木棉序,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507页。)。到明朝时,气候水土最适宜棉花生长的华北平原已广泛种植这种经济作物了。 棉纺织与麻纺织相比,生产出同样数量的衣、被,消耗的劳动工时要少,但工艺却讲究得多,粗工与细活的差异极大。江南一带自元代起就广泛植棉,并由黄道婆等改进了生产技术,世代沿袭,因而工艺较精,处于国内领先地位。那里纺出的棉纱,细润光滑而又坚韧,节省原料,物美价廉,易于占领和开拓市场。随着市场的扩大,当地出产的棉花不敷纺织需要,就从华北输入大量原料,遂使江南一带成为棉业的加工输出区,即输入原料,加工为成品,再输往全国各地。在这过程中,棉布逐渐取代麻布,成为全国“布衣”阶层的主要衣被。至于华北地区,广大市场被江南棉布占领,当地农民自制的粗糙棉布,自己穿、盖尚可,若充作商品到市场上销售,颇感竞争乏力。华北农民欲获得货币,相当重要的一个手段就是出售市场最为需要的棉花。通过棉花与棉布的对流(即原料与手工业制成品的对流,价值1两银子的棉花织成布后在市场值银4.5两,但江南棉布业的生产原料只有部分来自华北,产品运销华北成品的比例更低),维持了华北民间的购买力,繁荣了华北和江南两个区域的经济(华北还靠各省拨解京饷维持中央政府和各级官员的购买力)。 于是,明后期和清前期,苏南棉纺织手工业享有“衣被天下”(注:《布利》,许仲元:《三异笔谈》,第1集,第3卷,第67页。)的称谓。许多布商“遣宾客,北走齐燕,南贩闽广”(注:康熙:《县区志》,第13卷:《人物篇,货殖条》。),“近自杭、歙、清、济,远至蓟、辽、山、陕”(注:万历:《嘉定县志》第6卷:《田赋考中,物产》。),布匹在行销“秦、晋、京边诸路”的同时,还“走湖广、江西、两广诸路”(注:叶梦珠:《阅世编》,见《上海掌故丛书》第7卷:《食货五》。)。也就是说,江南商人占据着大宗商品的幅员广阔的全中国市场。据估计,鸦片战争前全国棉布的商品量为2,555,000匹,值银94,553,000两,为茶叶的整整3倍(茶叶的商品量为2,605,000担,值银31,861,000两)。(注:《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见许涤新、吴承明主编:《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82页。)其中,棉布的长距离运销值为1350万两以上(注:《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见许涤新、吴承明主编:《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79页。),基本上是苏、松产品。此外,近程和在当地销售的苏、松棉布也不少。清前期棉布成为仅次于粮食的全国第二大宗商品,与宋朝时耕牛为次于米、茶的第三大宗远程运销商品相比,有着本质的不同,显示出手工业方面的巨大差异。 规模效应的结果,使得苏、松的布匹在占领全国市场的同时,还大量出口。英国商人从广州输出的土布,1817年为1,088,000余元,1821年为1,317,000余元。(注:H.B.Morse:"The Chronicles of the Eest India Company Trading to China,1635-1834"(H.B.摩尔斯:《东印度公司的对华贸易》),1926年版,第2卷,第201页。)美国商人从广州运出的中国土布,1808年为376万多匹,1819年为313万多匹。(注:S·L·Morrison:"The Maritime History of Massachusetts"(S·L·莫里斯:《马萨诸塞州航海史》),第71页。)这些土布绝大部分是被称作“南京布”的江南产品。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英国大机器生产的纱、布占领世界市场为止。 当时,棉纱、棉布的生产仍由城乡家庭手工业来完成。这是因为,在机器大工业出现之前,企业实施规模生产难以控制棉纱、棉布的质量。布商字号为了把握市场、保证信誉、追求利润,放弃最初的加工程序,向农民和城市个体手工业者收购质量合格的棉布初成品,再设法精加工以满足市场消费者的需要。一般来讲,只有农民自产棉花纺织成的布才直接出售,城乡纺织者与布商的主要交易形式是,以棉布易米钱及棉花,1匹布换1斗米及3斤花。各布庄“五更篝灯,收布千匹,每匹可赢五十文,计一晨得五十金”(注:《布利》,许仲元:《三异笔谈》,第1集,第3卷,第67页。),即一年赢利上万两白银。 棉布初成品还需进一步加工,先染色,再压平、踹光,使布质紧薄亮丽,于布匹上加盖布庄字号的印章后,才能行销各地。苏南棉布整染工场数量相当大,仅苏州城里就有踹布商340多人,办手工工场即踹坊450余家,共雇工匠19000多名,平均每家踹坊雇工匠40多名:“细查苏州阊门一带,充包头者共有三百四十余,设立踹坊四百五十余处,每坊容匠各数十人不等,查其踹石已有一万九千余块,人数称是”(注:《雍正朱批谕旨》第42册,第77页,雍正八年七月二十五日浙江总督管巡抚事在任守制臣李卫谨奏。)。这些工场主大多是小商人,要从布号那里领踹布匹。也有一些富商,他们不仅开设布庄字号,还兼营染、踹。“这些布庄字号从收布、整染加工到批发运销各地,经营业务一条龙,都是些富商巨贾。”(注:段本洛、张圻福:《苏州手工业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出版,第65页。)最大的苏州的程益美字号,就是兼营染坊和踹坊的布商字号,“计一年销布百万匹”,“增息二十万贯”,“布更遍行天下”。(注:《布利》,许仲元:《三异笔谈》,第1集,第3卷,第67页。)苏州城棉布业的工场数量和布商实力,集中体现了苏南地区手工业的发展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