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对话:教学交往的诠释路径与意义生成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世清,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讲师,教育学博士,主要从事教育政策、教育基本理论研究

原文出处:
当代教育科学

内容提要:

语言是教学交往的媒介,语言只有转化为直接性的言语才能实现真正的教学交往,教学交往中的言语是指言语主体围绕一定的目标在相互言说中表现“存在的事件”与“意义的生成”,是主体通过自身的言语行为展示自我生命的过程。教师、学生与课程文本之间的共时性言语、历时性言语与自我反思性言语对话构成了教学交往的诠释路径系统。在不同言语路径中必须处理好教师、学生对课程文本的理解,师生之间的关系以及师生个体的自我反思等问题,惟有如此,才能真正促进教学交往的全面展开与教学意义的不断生成。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11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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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关于“教学交往”一词的使用率渐高,耳熟能详。综观之,相关研究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将交往引入教学,探讨教学中师生之间的相互交往,主张一种“主—客—主”的教学模式:一是将交往引入师生互动,研究师生互动的本质或特征及理想师生关系的建构等。这些研究只限于教学交往的可直接感知的具体表现,对教学交往表层形态的描述无疑影响了教学交往理论的解释力与实践力。从深层结构来说,教学交往理论必须回答以下问题:教学交往是如何发生的;教学交往的具体路径是什么;在不同的交往路径中,教学意义是如何生成的等。因此,本文拟从师生之间的言语这一视角切入,尝试回答上述问题。

      一、表现与生成:教学交往中的言语内涵

      人类的交往与语言密不可分。在交往实践活动中,“语言犹如我们的思想、情感、空气、知觉和概念得以生存的精神,在此之外我们就不能呼吸”。[1]特别是“对人这种‘存在于口语交往结构中的生物种来说’,语言更具有普遍的、不可回避的、先验的约束力量”。[2]借助于语言,人们表达着对世界的思索,同时又与他人交流着这种理解。特别是随着20世纪西方“语言学”的转向,从“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方式”(维特根斯坦,L.Wittgenstein)到“语言是存在的家”(海德格尔,M.Heidegger)再到“能够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伽达默尔,H.Gadamer),人们对语言及言语的认识才逐步深入深化。人生活在语言的世界中,语言就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未知的领域,同时却又隐去了自身。因此,可以在普遍的意义上说,当人们在追问教学活动是什么时,其实是人们在以自身的言语活动表达着对教学实践的理解。

      教学交往是指教学活动的参与主体之间,以语言为中介,以理解为指向而展开的相互沟通和相互影响的过程。与一般交往相比,教学交往的特殊性表现在以下方面:其一,教学交往的主体是平等性与差异性的统一。在教学交往活动中,教师和学生都是主体,二者在活动的自主性、主动性及在人格、法律等作为一个常态人的诸多方面上都是平等的。但相对而言,在学校教育情境中,由于教育的特殊使命,二者在专业素质、角色定位、职能作用等方面又表现出相当明显的差异。教学交往中,主体间的差异构成了交往的动力,而平等性又使参与主体在教学交往中能够相互理解,协调行动,共同发展。平等性与差异性的统一构成了教学交往的起点。其二,教学交往的目的性在于促进参与主体的共同发展,这也是教学交往的落脚点。教学交往中,一方面师生之间通过交往促进学生知识技能的获得、规范价值的建立、自我同一性的形成与个体的和谐发展等;另一方面,在教学交往过程中,对于教师而言,无论是其自身的专业成长还是教育意义的生成也将获得不断发展。其三,教学交往以语言为主导性中介,以理解为指向。卡西尔(E.Cassirer)说,“我们应当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symbolic animal)……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指出人的独特之处,也才能理解对人开放的新路——通向文化之路。”[3]教学交往作为发生在文化世界中的特殊活动,其本身就是一种符号交往,它所依靠的不是符号形态本身,而是语言符号所传递的事实与意义。教学交往作为主体间对语言符号所表达意义的交流和分享,其结果必然是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一方面协调行为,一方面生成新的意义,进而影响与改变着主体间的交往关系。师生之间的言语对话构成了教学交往的路径,并进而促成了参与主体的共同发展。

      教学活动作为社会发展到特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它是以语言的出现为重要条件的。语言提供了“把个人经验转化为类经验的交往,也提供了为人类广泛地进行思维交流的手段”。[4]语言作为有意义的符号系统,是主体之间进行交往的媒介与工具。但在现实的交往中,只有当语言被转化为个体的言语实践时,主体的思想才可能转变为现实的、可感知的意义符号,并得以表达出来。同样,教学交往也“不是静态的社会关系的总和,而是动态表现出来的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是外显的实际的人际交往”。[5]因此,教学交往的动态性决定了语言只有被直接转化为言语活动,才可能产生主体之间的互相沟通与相互来往。

      交往中的每个人都有其各异的内心活动和独特的生命体验。他者何以能够有效地感受与理解对方的这种生命体验呢?狄尔泰(W.Dilthey)认为,体验必须外化为一种生活的客观性才能使人理解。而这一外化的过程正是通过语言符号媒介实现的。[6]这是因为“语言由可以相互理解的声音构成,仅仅这一事实足以表明语言的意义依靠和共同经验的联系”。[7]通过语言的表达,个体的“体验世界”获得普遍形式而融入无限的人类历史与文化世界中,并与他人进行交流;同时,通过语言的表现与传递,积累在社会中的人类文化与历史精神才可以理解的方式被吸收、内化为个体自身的发展,并进而促使人类总体的精神财富世代传递下去。由此可见,在交往中言语的基本作用是表达和交流,其中表达是其更基础的作用。因为首先只有表达,然后主体间的交流才成为可能。通过言语表达,个体描述着某种外界的存在,同时个体也表述着对此存在的感性或理性的思考,言语的实质即是表现“存在的事物”与表现“意义的生成”。[8]进言之,主体通过言语实践描述或表述着存在的客观事物,同时,主体在这一过程中又赋予事件一定的意义。正如一幅山水画,画者运用笔墨记号,通过勾、描、染、晕等笔法指示了这幅画客观存在,同时又通过象征、隐喻等手法在山水笔墨之间寄寓着主体的意义。[9]因此,作为活动结果,言语表现了一个完整的存在事件;同时,作为活动过程,言语又意味着主体意义的不断展现,而从深层意义上讲,言语活动更意味着主体的生命活动表现与人生意义不断生成。因此,在教学交往中,不能把参与主体的言语简单地作为一种独立于主体的现象来感知,而应作为主体的行动及其结果来解读。言语活动蕴含着主体的思想感情,一方面表达了参与主体对外界事物的探索与思考,另一方面也是主体不断赋予所述事物具体意义的过程。总之,教学交往中的言语是言语主体围绕一定的目标在相互言说中表现“存在的事件”与“意义的生成”,是参与者通过自身的言语行为向对方提供一种自我生命展示的过程。交往双方通过对话、理解与领悟,才能获取对语言客体包含的主体生命价值的深刻理解,才能突破各自原有理解的局限,从而在双方达到视界融合之时,超越前理解,获得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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