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也是文化扩张的过程,由于不同民族和国家的文化价值观具有明显的民族性和地区差异性,因此,在文化全球化的过程中,本土文化对异质文化开始了同化、顺应以及内化和固化的进程。具体到我国的教学理论发展方面,其研究也经历了学习日本、前苏联、美国的过程,开始于21世纪初的基础教育改革就是在西方先进的教育教学理论的指导下展开的。然而,随着课程与教学改革的深入,深层次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各种矛盾纵横交错,这不禁使人们产生这样的疑问:对西方先进教育理论的借鉴与学习究竟给我国教学理论自身的发展带来什么?又有哪些国外教学理论在中国生根、发芽、开花与结果?现实中的问题使得我们不得不反思与追问教学理论研究的出路,本文拟就教学理论研究的路径问题展开相关讨论。 一、“本土化”与“本土的”的内涵阐释 在汉语中,“本土化”系“本土”一词后缀“化”字而构成。“化”字缀于名词或形容词之后,表示转变成某种性质或状态。因此,从语义上说,本土化就是使某事物发生转变,适应本国、本民族、本地的情况,在本国、本地生长,具有本国、本民族、本地的特色或特征,是一个过程,是本根依存本土的意思。从定义上理解,本土化具有动态性、发展性、主动性的特点,即本土化是主体主动借鉴吸收进而发展自我的过程,而这一过程也是动态的、不断变化的。本土化的目的是要以本土概念为基础,逐步建立起自己的解释框架和理论系统,最终开拓出自主性、原创性的学术新境域,从而使本土经验在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都获得知识论的智慧提升。本土化的最终目标和根本价值诉求,乃是在扎实深广的知识学基础上,建立起自己的话语系统和解释系统,并最终形成独特的学术理论体系。 由于中西方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均植根于各自不同的民族土壤,有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条件、基础和历史,并且由于它们都处于动态的进化过程中,既有优点又有不完善之处。因此,本土化的过程就是文化的适应与创新的过程。在教育理论界,当我们重提本土化的时候,不仅意味着对异质教育理论进行创造性地转化,而且意味着如何建构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的教育理论,后者则是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 与“本土化”不同,“本土的”不是一个过程,它更强调一种静态的状态,是土生土长的东西,也就是传统的精华。从某种意义上说,本土的就是传统的。不同学者对传统有着各自的理解,如有学者认为“传统是指能够世代相传、具有特点的社会因素,如风俗、道德、思想、作风、艺术、制度等”;[1]还有认为,“传统是过去,但并非与现在无关的过去,也不是已死的过去,而是延续到现在起着作用的有生命的‘过去’”[2];另有学者认为“‘传统’是流动于过去、现在、未来这整个时间性中的一种‘过程’,而不是在过去就已经凝结成型的一种‘实体’,因此,传统的真正落脚点恰是在‘未来’而不是在‘过去’。这就是说,传统乃是‘尚未被规定的东西’,它永远处在制作之中,创造之中,永远向‘未来’敞开着无穷的可能性或说‘可能世界’,正因为如此,‘传统’绝不可能只等于‘过去已经存在的东西’。恰恰相反,传统首先就意味着‘未来可能出现的东西’——未来的人、未来的事、未来的思想、未来的精神、未来的心理、未来的一时、未来的文化、未来的一切。”[3]美国现代化理论的代表人物希尔斯认为,在任何机构分化的社会里,家庭、教会、学校作为一个整体一直是传统的主要维持系统,它们使在其中生活的人们倾向于保留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着的信仰和机构。“传统是通过反复认可而形成的产物,延传传统的第一个也是最实在的例子体现在教师与学生的关系之中……传统在教师与学生的关系中得到维持、延传和发展”。[4]可见,传统也不是僵化、保守的代名词,它也是面向未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也是一种发展状态。“本土的”与“本土化”可以看做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即在理论的发展过程中如何对待外来理论的问题。一个强调对本土传统文化的坚持;一个强调对外来文化的借鉴与利用。 二、关于“本土化”的几种理解 目前,人们对“本土化”的界定大致有两个倾向。第一个倾向是关注“化”,认为教育理论“本土化”要解决两个问题:“其一是中国没有教育学,要向国外学习,要经过外化到内化的过程,使中国有教育学,将国外的教育理论本土化,即中国化;其二是在内化的基础上再到外化,也就是把学习的教育理论应用到中国的教育实际,解决中国教育的实际问题。”[5]第二个倾向是关注“本土”,认为对我国教育理论的学习必须扎根于本土文化与特性,保持民族特色,拒绝外来文化的侵袭。归纳起来,对“本土化”的理解主要有以下几种: 1.本土化就是国际化 这种观点立足于国际化大背景,以国际化、全球化趋势及其观念来定位处于现代化进程的中国的教学改革实践,以西方发达国家的实践和陈述方式来解释有中国特色的教学改革举措与内容,话语表述方式“西方化”。这种理解摒弃了本土传统,漠视本土教学实践。其实,这就是简单的移植现象。诚然,“教育的国际化既是必然的事实,也是应然的价值,完全的教育国际化并不存在,国外教育理论的准确、完全的移植也是不可能的,顺应教育国际化的客观事实,并不表明就是国际化,更不是合理的国际化。”[6]合理的国际化的过程应该是一种借鉴的过程,与移植不同的是,借鉴是一种从外到内的本土化过程,它不是对国外的教育理论本身进行重新检验和适当改造,而是运用西方研究教育问题的方法论来研究中国自己的教育问题。但由于在怎么借鉴、借鉴什么等问题存在不同的取向,常常会出现种种“水土不服”现象。可以说教育的国际化不仅会使教育迷失本土教育自我生长的方向,而且会使之远离文化传统的精神家园,成为盲目漂泊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因此,本土化不是国际化。 2.本土化就是殖民化 这种观点认为,本土化就是“一个自内的文化殖民过程”,是一个“让西方文化合法地深入到本土文化的骨髓中去”的过程。在此意义上的“本土化”和“西方化”不过是异词同构而已。[7]还有学者认为本土化本身就是文化殖民主义的一部分,因为“殖民统治推行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必须移植于本土,与本土文化中兼容的价值观念相结合,在本土社会中找到适合的生长环境,否则很难被本土大众理解,因而无法延续,遑论生根。”[8]其实,这种观点带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结,视异质理论为洪水猛兽,担心与它们的交流迷失传统。在经济全球化、信息网络化的今天,如还因怕被殖民化而拒绝一切外来文化不免愚昧。教育作为一种文化活动更应如此,因为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教育都是根植于其特定的民族特性及背景之中的,是特定历史时期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综合作用的产物。“本土化”是外来文化与本民族传统文化相互沟通、融合的过程,是外来文化及传统文化改变自己的初始形态以适应社会文化发展要求的过程,也是两种不同的文化发生碰撞必然要出现的一个阶段。因此本土化不是殖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