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逻辑形态的嬗变与“阶级话语”的重审

作 者:
孙亮 

作者简介:
孙亮(1980—),男,安徽明光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社会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100875

原文出处:
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在传统阐释中,阶级成了暴力欢呼的“纯粹政治”的同义语,直接导致阶级话语的退场。在谈阶级色变的同时,阶级能否重新审读,是关系马克思主义的核心议题。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直接将“去阶级化”作为对马克思资本论第三章的续写,但仅仅是一种错误的谱系。如何理解阶级先在性条件的变化,从资本形态的变化把握到资本逻辑硬核恒定性,是一种可靠的理解路径。阶级在人类解放的意义上,区别于一切政治解放意义上的其他分析方式。


期刊代号:D0
分类名称:政治学
复印期号:2010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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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D0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57(2010)02-0011-05

      “阶级话语”在传统的阐释定向中,单向度地将其推向一种“为暴力而欢呼”的“纯粹政治”语境,这一切凡是客观面对马克思主义的人们都必须坦诚的承认,“阶级话语”在一定意义上,“没有它,就没有马克思主义”[1](P92)。正像在工业革命早期,“阶级”概念被自由的政治经济学家和保守的社会评论家“径直”使用,并无争议。但是,决定这一问题真正意义上改变的是,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的崩溃,集权政治、侵犯人权、环境恶化被“全景”曝光,加上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社会主义的挑战。这些“事实”,令福山之流狂妄断言资本主义已经是既存唯一正当性的世界经济制度,历史终结于此。[2]

      毫不奇怪的是,所谓“阶级”的一整套理论得以存在的社会和政治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这是一种理解与反思“阶级”的先在性条件的变革。难道“阶级”只是一个19世纪到20世纪的概念,在21世纪甚或未来已经完全消失了吗?作为一种抽象的“理论姿态”在现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似乎呈现“退场”之嫌,但是作为经验性的事实存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吗?或者如当今“阶级消亡论”、“阶级挑战论”、“去阶级化”等与“无阶级神话”内在勾连,使得马克思阶级论说无法维系。那么,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回应这些问题,既从传统的阐释思维定势中解脱出来,又能历史性地重审这一“未竟的事业”,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一个迫切任务。

      一、“中断手稿”的“续写谱系”与“反思”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的第五十二章,对阶级的概念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并把标题定为“阶级”。一共5小段共800余字的文字稿,随之是“手稿到此中断”。[3](P587—588)这是1894年由汉堡奥托迈斯纳出版社整理出版的。仅仅在一页篇幅的文字后面是恩格斯悲伤的评注:“手稿到此中断”,对于那些试图在文本中操练马克思的人来讲,这无疑又是一个致命的学术裂缝。

      其实,排除上述“历史编撰学”意义上的文本痴迷而植入马克思思想整体性中,并通过马克思谈论阶级的地方,去内在勾连出“中断手稿”具有时代意义的续写篇章,这已经成为了学术事实。但是,在我看来,严肃的马克思主义的续写并未在一定意义上展开。首先,我们一起看下面马克思谈论阶级的一个经典表述:

      我的新贡献就是证明了下列几点。(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要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这样,马克思就把自己的阶级斗争理论建立在唯物史观的科学基础之上,同资产阶级关于阶级斗争的一般论述划清了界限。[4](P509)

      上述1852年3月5日马克思写给魏德迈的信可以作为一个阶级的“总纲”,毋庸讳言,已经在传统阐释中被高度重视。但是一个更为关键的学术史料却在传统的视野中被完全“主观化”了,从而尤显模糊和混乱。这一问题,其实严肃“回到马克思”的话,我们将不得不共同面对下面一段文字:

      首先要解答的一个问题是:什么事情形成阶级?这个问题自然会由另外一个问题的解答而得到解答:什么事情使雇佣工人、资本家、土地所有者成为社会三大阶级?[3](P588)

      按照格伦斯基在《社会分层》一书中的说法,《资本论》中的“阶级”论述,马克思似乎正准备对这一概念进行正式定义时转换了话题,正是缘此,产生了几十年的争论。[5](P13)众所周知,西方马克思主义正是在“什么事情形成阶级?”的首要问题上继续马克思的未竟事业,可惜的是,在“名左实右”中并未能挽救开篇所述的“阶级”受到质疑的窘境。反而使“去阶级化”成了一种主流。

      首先,在激进主义者拉克劳和墨菲看来,他们认为,“只有拒绝优先化的普遍阶级本体论立场基础上的任何认识论特权,才可能真正讨论马克思主义范畴的现实有效性程度。”从而指认,“现在我们正处于后马克思主义领域,不再可能去主张马克思主义阐述的主体性和阶级概念,也不可能继续那种关于资本主义发展历史过程的幻象,当然也不能再继续没有对抗的共产主义透明社会这个概念。”[6](P4)他们的意图是,马克思当初设计的以阶级范畴为基础的政治理论越来越不适合当代的新情况和新问题。深层的原因在于,在拉克劳看来,资本家—工人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存在任何矛盾。[7](P9)这样一来,原先传统阐释中所谓的工人阶级的普遍贫困化、以及因此“工人阶级联合起来”并未呈现。相反,客观的社会现实表现为“社会主义的根本利益不可能从经济过程中的决定性地位逻辑地推导出来”。他们依次作出了这样的结论:“不存在可以被固定的根本阶级核心上的社会代表原则,更不存在历史利益定位的阶级立场,……从考茨基以来,马克思主义认识到工人阶级对社会主义的决定作用没有自发地产生,而是依赖知识分子这一中介。”[6](P95)直白地说,就是工人阶级在反对资本的斗争中并不比其他阶级更革命。为了明证“拒绝被赋予特权的分裂点和把斗争会聚到一个统一政治空间,相反,接受社会的多元性和非决定性,对我们来说是两个基本论点。在此基础上,一种新的政治学说才可能建立起来”。他们回到马克思运用阶级斗争的原初语境中去,即“只有‘人民’的这种不定性土崩瓦解,……然而,这种虚构的转变走上社会成熟的更高阶段,产生了工业化;同时也走上了更高水平的政治控制”。正如此,“马克思试图根据新的原理——阶级对立——来思考社会分化的首要事实”。但是,缺憾很明显,“阶级对立不能使社会分化为两个相互对立的阵营”[6](P166—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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