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织形态的演进与政党分类 精英型党、群众型党、全方位型党和卡特尔型党是主要从组织形态上来确定政党演进路径和划分政党类型的主要方法,这一演进路径基本上反映了欧美主流政党组织形态发展的过程,其分类方法还创造了一种不可或缺的类型学理论。因此,在研究和肯定这种演进路径和分类方法的基础上,进一步着眼于分析它还存在的缺陷,并对另一些新的分类方法进行分析,以求进一步丰富政党变迁的理论和类型学研究,对于加深对政党变迁和特征的认识具有不可或缺的意义。 精英型政党与群众型政党的划分来自于迪维尔热1954年出版的《政党》一书。迪维尔热指出,精英型政党主要产生和活动于立法机构之中,结构松散,以精英为中心,在立法机构之外没有党的组织存在。而群众型政党有发达的组织,它渴望把自己的支持者或选民都发展成党员。因此,通过分析党员占选民的比例和比较议会外党组织的活动程度与范围,可以区分这两种政党类型。18世纪和1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欧美只有精英型政党,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70年代则主要是群众型政党,此后开始向全方位政党转型。 迪维尔热的分类主要是从政党的起源、组织形式、党的阶级基础和组织需求来观察的。精英型党虽然结构松散和以少数精英为核心,但这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中可以使它能够募集到所要的资金、动员所需的资源和确保中上层阶级的利益表达。与此相反,处于体制外的工人阶级成员不得不强化组织以募集资金和动员大量的人力资源,从而形成群众型党。迪维尔热把群众型党作为一种比精英型党更为现代和优越的组织形式,并认为这是群众型党超过精英型党而居支配地位的原因。这反映了一定历史时期的状况,现在关于政党已经衰落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来自于这一理论,因为它把政党组织规模看成是政党是否发展的一个主要标准。实际上,这种分类理论比较容易划分传统政党的类型,但对现代政党的划分则不那么有效,不过,它仍然是划分现代政党方法的逻辑起点。因为尽管政党的组织规模和形式不一定是政党功能特征的主要承载者,但它们仍然可以反映政党的不同特点。 现在使用的精英型党(更多的已经称为干部型党)和群众型党的划分已经与迪维尔热的划分有很大不同。现在把干部型党描述成组织松散和党员数量较少的党,已经与现实有很大差距,今天的干部型党已经很少有像迪维尔热所见到的法国第三、第四共和国时期那样的组织松散和难以表达群众利益的政党,而那些政党正是迪维尔热提出的干部党的原型。例如,过去的右翼和中间政党被组织良好的戴高乐党、保卫共和联盟(Rally for the Republic)和法国民主联盟(Union of Democrats for France)所取代了。法国民主联盟是几个小的政党俱乐部的联盟,旗下各个政党都是干部型党,例如共和党就是如此。但是保卫共和联盟则很难界定,该党虽然有大量的党员,但是没有广泛的参与。党员众多是群众型党的特点,而没有参与则是干部型党的特点。这样,它既不是一个干部党,也不是一个群众党。社会党尽管有较多数量的党员,但也不是一个典型的群众型党,在1971年与密特朗领导的共和联盟及其他左翼组织合并后,它利用派系结构联合了不同的政治俱乐部,并向左转。但是它并不具备群众型党有众多的基层组织和广大党员具有广泛参与权的特点。所以,从组织形态来看,干部型党和群众型党都与自己过去的经典模式不完全一样了。 并不只是法国的政党以迪维尔热的分类难以界定了,近年来的研究已经显示绝大多数欧美的政党,由于法律或其它原因,无论大小都有一定的正式组织和稳定的成员,大小政党的界限模糊。因此,按照迪维尔热的分类方法已经很难对现代政党进行划分了。库勒在研究了荷兰的政党后说,荷兰的政党应该被看作是“现代干部型政党”。因为它们所登记的支持自己的选民中成为其党员的人数是很少的,这说明其没有众多的党员,但那些积极成员一直把党作为自己活动的基本场所,这又说明党有稳定的支持者和基层组织,因而兼有迪维尔热分类中群众型党和干部型党的特点。由此,库勒列举了现代干部型党的五个特点。第一,职业领导集团,特别是党的议会党团,在党内处于统治地位,但是它们对于党的下层有高度的责任感。第二,党员占支持党的选民数的比例很低,党员较少;党员或下级组织仍然是征募党的领袖的中介,仍然是保持党的工作程序的必要结构。第三,党有明确的选民取向,为最大限度地争取选民,党纲的兼容性广,但其战略既不是全方位的,也不是仅仅聚焦于一个阶级,而是依据形势变化呈中间状态。第四,保留了群众型政党的垂直的组织关系和结构,不仅保持了特有的形象,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捍卫了党内民主。第五,资金既依赖于公共补贴,也依赖于党员和支持者的党费及捐助。① 这些特征可以把荷兰的现代政党与早期经典的干部党和群众党区分开来,但是并没有把荷兰与其它国家的现代政党区分开来。例如,现代加拿大的政党与荷兰的政党有很大的不同,其全国性政党和地区性政党都有稳定而联系紧密的领袖集团,他们支配着议会和政府;然而,在议会之外,党的组织和活动是很少的,除了在选举时期举行党的会议外,很难看出其组织的存在,主要的政党都没有固定的党员,任何人都能加入到挑选党的候选人和代表的队伍之中;党的领袖是由党的特别会议而不是由党的领导集团推选的。没有大量的党员和稳定的基层组织并不妨碍完成党的任务,党可以依赖招募义务工作人员进行选举。党的议会党团无论是处于执政地位还是在野,都很活跃。因此,加拿大政党典型的情况是,党的领袖和核心成员是平时唯一可见的党员,相互联系紧密而不松散;党的组织架构并非不存在,但纪律松散或没有纪律。 加拿大的政党也可以被看作是现代干部型党,但是它们显然与荷兰的政党有区别。例如,尽管加拿大政党的多数党员和支持者比荷兰政党的党员和支持者与本党上层的组织联系少,然而他们在党内却有更多的权利,更多地介入了党的公职候选人提名和选拔领袖的过程。同时,他们承担的责任是含糊的,不像其享有的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权利那样清楚。党的领袖在选举时宣布党的政策,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在当选后并不受这些政策的约束。在位时,党的领袖通常不会受到批评,尽管党员在两次选举之间的间歇期也可以批评党的领导,但只要被批评的对象上台执政,这种批评就要中止,显示了执政的重要性和党的公职部分的主导地位。当党失去执政地位后,党的领袖可能会遇到挑战。这时,如果不主动辞职,他们就很可能被党的议会党团或党内派系所推翻,而不必由决定其上台的党员群众所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