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回日期:2007-09-05 中图分类号:G4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731(2008)01-0108-06 教育理论界向来认为教育的本质问题是教育科学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在坚持教育学学科信仰者那里,对教育本质问题的探究从来都没有停顿过。西方教育本质研究更多是以内隐的形式存在于教育理论的探究之中,而在我国,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有过一段激烈的关于教育本质争论的时期。这种争论发展到后来,虽然关于教育本质研究的文本逐渐变少,但对教育本质的探究并没有停止,教育本质研究逐渐地走向了内隐化,或多或少具有了西方教育本质研究的一些特征。从目前国内来看,上个世纪80年代那种相对孤立地探讨教育本质的研究思维已经被辩证的联系思维所替代,研究者大多是从教育科学的理论体系审视教育本质,教育本质依然是教育理论研究的一个难题。无论教育本质研究的存在形式如何,教育科学要获得发展,对教育本质的追问就无法回避。本文试图以分析教育哲学的诞生为分野,考察教育科学理论研究范式的演绎,从本质主义与反本质主义思维来反思教育本质研究,管窥教育本质研究的未来走向。 一、教育本质先在性的历史批判 纵观教育科学发展史,对教育本质探究的脉络并不十分清晰。尤其在西方,旗帜鲜明地探讨教育本质的文本并不多见。尽管如此,在今天所能接触到的经典教育理论巨著中,我们还是能够感受到教育本质研究的气息。正因为如此,审视教育科学理论体系的研究,或许有助于更清晰地对教育本质研究进行梳理。 在分析教育哲学诞生之前,教育科学理论研究基本上都是试图通过经验、实证的科学方式寻找教育学的科学范式,揭示教育的规律性存在。这种思维方式合法的前提就是承认教育本质的存在,是基于对本质先在性的信仰。然而,分析教育哲学之后,教育本质的先在性日益受到批判,教育理论建构的思维方式受到质疑。这种批判和质疑不是空穴来风,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教育先在性的否定具有扬弃的性质,这种扬弃的过程,对于教育本质研究乃至整个教育理论研究都具有解剖的意义。 (一)西方教育本质研究的批判 众所周知,对教育理论研究的批判由来已久。当传统的客观主义、本质主义或者说知识论思维将教育学的理论构建引导到困境之时,教育理论界开始反思,起初更多是反溯教育理论研究的历程,但反溯无济于事,必然对研究的前提产生怀疑。上个世纪50年代,西方分析教育哲学的兴起使得教育理论研究开始进入了反省的时代[1](p99)。传统教育理论研究的指向、方法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过滤和变革,这主要表现在一部分研究者将教育的本体存在搁置一边,转向对教育的意义和价值的探究,教育理论研究方法也从认识论、实证主义的独霸逐渐过渡到强调对教育的理解和体验上来。正如唐莹指出的,在西方教育学认识论上,批判的思潮(主要是相对于分析哲学而言)已经隐退,所谓的后现代思潮正处于高峰[2](p21)。 如果深入审视便不难发现,对传统教育科学的深入批判是建立在对教育本质先在性的历史批判之上的。在分析教育哲学产生之前,西方教育科学的发展史,可以说都是基于人们对教育本质的理解而展开的,研究者们构建教育理论总是习惯基于对教育本质的不同理解以尝试回答如何教育的问题。尽管很多人并没有直接提出教育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但是从认识论上说,他们在研究展开之前都潜意识地将教育本质已经作了界定,因为他们总是试图通过科学的研究范式来构建教育理论,而一旦这样做,在逻辑上就不得不坚持教育的本质先在性,并从本质主义出发相信能够依赖普遍的方法论把握这种本体存在。亦即本质的先在性为科学研究范式的展开提供了可能,如果离开了本质先在性,也就无所谓再通过理性的工具来界定它了,教育理论的发展也就失去方向。进一步说,承认这种教育本质的先在性,也就必然要将教育理论研究纳入科学的轨道,沿着本质先在性假设这一前提,通过经验的或实证的方式、手段来为教育立法,规范教育,界定教育。其结果是,由于这些立法者在关于教育本质的内容上难以达成共识从而导致教育科学范式趋于多样。尽管从柏拉图以来教育文本可谓汗牛充栋,但文本的共同范式却呈现出千姿百态,这就意味着所谓的范式本身的非范式化,以至于为分析教育哲学的口舌之争提供了论据。因此,对教育理论的深入批判本质上也就成为对教育本质先在性的批判,尽管后来的分析教育哲学陷入了语言批判的窠臼之中。 由此可见,西方分析教育哲学在一定意义上成为教育理论研究尤其是教育本质研究的一个分水岭。西方分析教育哲学之后的教育学科的发展、教育学科的理论研究开始从历史上一直秉承教育本质先在性逐渐地转向对本质存在的质疑。当前,西方“新的教育理论研究已在分析家们提供的一系列较为可靠的概念、论证框架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提出了价值上的要求与规范。”[1](p99)教育本质的理解开始从对本质的关注逐渐地转向对意义的追寻,以至于如何驱散教育理论的“科学性”迷雾,成为西方的后现代主义教育认识论的一个重要问题[2](p21)。不难看出,西方教育本质研究,其实是隐含在教育理论研究之中,而对教育本质先在性的批判是间接地通过对教育理论的批判来进行的。 (二)中国教育本质研究的批判 与西方教育本质研究的间接性不同,中国教育研究一开始就直接以教育本质作为研究对象。相同点是,对教育本质研究的批判,其原因存在较大的一致性,与教育理论的合法性构建不无关系。长期以来,我国教育科学的理论研究其实也是因循教育本质先在性而展开的,诸如教育是上层建筑、教育是生产力、教育是培养人的社会实践活动等。“以本质范畴、本质信仰、本质追求为基本内涵的本质主义知识观和认识论路线逐渐在中国教育学界占据支配地位”[3](p15),这种教育本质先在性认识也必然将我国的教育学理论构建置入到西方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教育学发展状态中,尽管国内关于教育本质和功能的认识不同于西方当初的理解,但是殊途同归,教育学的独立性和自主性都要受到质疑,以至于人们感叹教育学要走向终结。因此,教育理论研究走上批判的舞台,这种合理性最终也就为教育本质先在性的批判以及从哲学高度来反思教育的本体存在提供了充足的理由。西方如此,我国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