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本间性”与“主体间性”之间

——试论文学活动中的“复合间性”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悦笛,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美学室助理研究员。(北京 100732)

原文出处:
文艺理论研究

内容提要:

在文学活动的结构研究之中,“文本间性”(intertextuality)与“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已经成为关注的焦点。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在这两种“间性”之间,还存在一种“复合间性”。“复合间性”兼具了“文本间性”与“主体间性”的特质,同时,又是超逾了这两种间性的更高的“间性结构”。由于,文学“复合间性”是由“作者→文本”与“文本→作者”的互动、“读者→文本”与“文本→读者”的互动共构而成的,而无论是读者还是作者都具有“主体间性”,文本也是被置于“文本间性”的视野内的,它们共同形成的网络结构亦成为一种具有交互性的对话体系。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5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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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下汉语学界的文论研究中,“文本间性”(intertextuality)与“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已成为关键词,“间性的凸现”正在趋成一种理论的共识。(注:在汉语学界,“文本间性”或译作“互文性”和“间文本性”,“主体间性”或译为“主体际性”、“交互主体性”和“间主观性”。)然而,在“互文性”与“主体间性”之间,又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既然读者和作者都具有了“主体间性”,那么,他们与同样具有了“文本间性”的文本之间,还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主客两分的联系吗?笔者认为,可以用一种“复合间性”的概念来重新阐释这其间的关联,从而试图来解决现当代文论研究所面临的某些困境。

      一、“复合间性”的出场

      当代西方文论的研究,或者仅囿于“主体间性”研究,或者只以“文本间性”为立足点,而往往忽视了两者之间的本然关联。因此,最容易被置疑的地方,也就是理论的突破口就在于:谁将文本与文本之间缝缀起来的呢?换言之,在文本的丛林里面,其穿行者又是准呢?反过来说,处于主体间性里面的读者或作者,又是如何在文本之间行进的呢?

      作为“互文性”(intertextualité)的明确提出者,法国女学者克里斯蒂娃虽然也谈到了“间主观性”(intersubjectivité)的问题,但是,她还是更为关注作为复数文本的多声体话语及其关系,究其实质,就是要把间文本性的对话理论重新置于语言之中来把握。由此,克里斯蒂娃甚至坦言:要以“间文本性取代间主观性,并清除间主观性”!(注:转引自[日]西川直子:《克里斯托娃:多元逻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可见,西方的“互文性”理论,往往聚焦在文本与文本之间的互证、游移、衍生、相生、归并的漂浮过程上,主体的不确定性和游移性反倒成为次要的因素。但实际上,文本与文本间的关系还是相对稳定的,并不能由于对“文本间”的交互结构的推崇,从而抹杀“主体间性”在文学活动中本应占有的位置,这两方面本应是交互作用、相互渗透的。面对这一难题,巴赫金似乎早就有了清醒的预见,他认为“互文性”作为在并列的文本和陈述之间所发生的语义关系,它的成分只能是整个话语,“它的背后是真正的或潜在的话语主体,也就是所谈到的话语的发言人。”(注:[法]托多罗夫:《巴赫金、对话理论及其他》,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259页。)如此看来,答案看似已找到了,只有话语活动的行为者,才能成为连缀“互文性”与“主体间性”的桥梁;换句话说,“主体间性”向本文的平面移动就成为了“本文间性”。

      但问题并不能就此而止步,因为“潜在的话语主体”还只是个话语的载体,他们还要与文本群体发生各种各样的关联活动,从而将自身在文学活动中实现出来,这就需要更高层面的另一种“间性”来加以言说。但毕竟,“主体间性”与“文本间性”这种异质同构和交互渗透,倒近似于华夏古典文论所说的那种物我两忘、主客混糅的状态。也就是说,在这种两种间性互动过程中,主体并不完全将文本视为一种对象化存在,从而将文本与主体置于物我两待、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之中。反而,这种关联呈现出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这恰恰是一种新型的“复合间性”关系的表征。

      二、文学活动的“间性”全息图景

      当艾布拉姆斯提出“宇宙——艺术家——作品——观众”的四重奏时,人们尚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作品”究竟是单数的,还是复数的?“艺术家”和“观众”究竟是单数的,还是复数的?是抽象的“大我”,还是具体的“小我”?按照通常的理解,作家和读者都是“单一的作者”和“单一的读者”,或者是代表类性的抽象的“单一”。作品也大概如此,亦成为了“单一的作品”,只不过,在结构主义之后转化为“语言性”的文本。但是,在“主体间性”和“文本间性”理论出现之后,这种理论的迷障就被消解了。不仅单一的文本成为了“互文性”的文本“群”,而且,单一的作者和读者亦俱化作“主体间性”的作者“们”和读者“们”。而作者们与文本群、读者们与文本群的交互关系,正是我们所说的“复合间性”的关系。

      所谓文学的“复合间性”,意指在“文本间性”与“主体间性”之间的“间性”。它兼具了“文本间性”与“主体间性”的特质,同时,又是超逾了这两种间性的更高的“间性结构”。由于,文学“复合间性”是由“作者→文本”与“文本→作者”的互动、“读者→文本”与“文本→读者”的互动共构而成的,而无论是读者还是作者都具有“主体间性”,文本也是被置于“文本间性”的视野内的,它们共同形成的网络结构亦成为一种具有交互性的对话体系。难怪巴赫金曾说,所谓互文性就是一种“对话关系”,“这种对话关系就是交际中所有话语的语义关系”(注:[法]托多罗夫:《巴赫金、对话理论及其他》,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259页。),当然,主体间的交往也不能排除在这种对话关系之外。可见,文学的“复合间性”既不属于“文本间性”,又不属于“主体间性”,而是介于两种间性对话和交往的中介场里面,是“文本间性”与“主体间性”的辩证统一、交互运动和“再度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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