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民众彼此的“厌恶情绪”已上升为困扰两国关系的重大问题。双方都指责对方的教育主要是历史教育出了问题。因此,有必要对中日两国的历史教育包括学校传授、亲友讲述和社会传播等主要途径加以比较,探讨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一、中日两国学校传授历史知识之比较 日本经文部省2001年审定合格的东京书籍、大阪书籍、日本文教等七家出版社的中学历史教科书,市场占有率超过99%。中国经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2001年初审通过的人民教育、北京师大、华东师大等三种历史教科书,市场占有率为100%。 通过比较可以看出:日本中学历史教科书有关侵华战争历史的记述,极力回避侵华战争的性质和责任,蓄意淡化侵华日军的战争暴行,刻意强调日本民众的受害,正面记述日本全民支持战争,鼓励学生进行“受害”调查,突出体现了“掩饰侵华性质,推卸战争责任,强调受害意识,拒绝反省认罪”的指导思想;中国中学历史教科书有关日本侵华战争历史的记述,强调日本策划、发动和实施对华战争的侵略性质,日本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苦难,中国军民的抗日斗争及最终取得胜利,日本侵华战争违犯国际法规、惯例和人道准则的罪恶本质,鼓励中日学生共同了解日本侵华战争历史,对日本侵华战争暴行的记述仅限于两三个事件,并没有作为重点,突出体现了“客观记述,公允评价,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指导思想。两者形成鲜明的反差。 应该承认,日本中学历史教科书尚有相当一部分内容,能够比较客观地记述日本侵华战争历史,这是日本左翼进步力量尤其是日本教职员长期斗争的结果。这样的历史课,有助于学生了解日本侵华战争的真相。 但是总体看来,日本学校传授历史知识则是完全秉承政府掩饰侵华历史,回避战争责任的教育指导方针。迄今,日本政府仅仅承认当年日本对华有“侵略行为”,拒绝承认发动了“侵略战争”,所以日本中学历史教科书就使用“侵入”、“进出”的字样,蓄意回避“侵略战争”的用语,看不出日本政府在1972年中日两国政府《联合声明》中承诺的“日本方面痛感日本国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的迹象。更为严重的是,将日本现行的中学历史教科书同1997年度中学历史教科书比较,可以明显地看出日本极力回避侵华性质,蓄意淡化侵华罪行等全面“改恶”的现象。例如,有关南京大屠杀、强征慰安妇、“三光作战”等内容,大幅度削减并暧昧化;细菌战和人体实验的罪行完全被删除。日本右翼保守势力连续推出歪曲历史事实的教科书,大搞为日本侵略战争历史翻案的活动,固然产生很大影响,但政府通过1997年度《学习指导要领》和教科书审定制度对历史教科书编撰工作的“指导”,则起了决定性作用。 二、中日两国亲友讲述历史知识之比较 亲友讲述战争经历在战后一度成为日本学生了解战争历史的主要途径。从日本历史教育者协议会的调查可以看出,日本中小学生的战争历史知识从祖父母处获得的占10%~33%,从父母亲处获得的占9%~18%。(注:日本历史教育者协议会提供。)参加过侵华战争的日军官兵常常炫耀战绩,却缄口不谈侵略暴行。家族往往向孩子们讲述亲人战死的通知、空袭的恐怖、疏散的艰辛、战时和战后的饥荒等经历,绝口不谈自己参加过或支持过侵华战争。 日本宫崎公立大学王智新教授组织学生向自己家庭及周围老人进行“关于中国的印象”调查。学生们访问到16个去过中国的老人。16个人中,5个参加“满蒙开拓团”,其中有带枪的武装开拓团员;3个是商人,其中一个曾现地应征入伍;1个在满洲铁路局供职;7个人当兵,他们都编在乡土部队都城联队。该联队于七七事变后即参加侵华战争,从北打到南,是在南京大屠杀中杀人最多的第六师团的主力联队,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就是以实施南京大屠杀之罪被中国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奇怪的是,7个当过兵的,个个都说自己没有真枪实弹地上过战场,也没有干过或看到过战争暴行。其中两个人是运输兵,大讲自己如何在中国武汉开车时受到市民的欢迎,如何拿出糖果分给围观的孩子。另外5个只说自己如何受了许多苦;参加南京战役时,因为行动晚,等赶到南京,战役已经结束,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商人讲述自己在中国的住宅如何豪华,铁路局的人则吹嘘满洲铁路的光辉业绩。访问的结果,到中国战场去的日本兵,个个都不杀人,不放火,不抢掠,所到之处颇受欢迎;其他日本人也都生活在中国的歌舞升平中。 中国年逾古稀的老人不时地向儿孙及周围的人们讲述那些从天而降的空前劫难,从而成为中国历史教育的一个重要途径。他们并不愿意怨恨世代相传,而是要求日本政府真正反省并认罪,更希望将自己这些苦难遭遇作为借鉴,不要让历史悲剧重演。在滇西,一个曾经被日军轮奸又强征充当“慰安妇”的李连春阿婆,迄今仍然遭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因而躲在远离家族的深山里,羞见亲人和邻里。她深藏在心中的愿望是,在有生之年“恢复我的名誉和尊严”,加害者能够在她的家族面前还她以清白。在北京,一位日本侵华战争受害者的遗属曾经发誓不同日本人打交道,但看到原侵华日军士兵东史郎向中国人民低头认罪时,还是向他伸出和解之手。在河北,曾经率领花冈劳工起义的耿谆老人,坚决不接受曾经奴役他们的日本鹿岛公司的救济金,只要求日本政府和鹿岛公司承认加害事实并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