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全球性学术对话时代的到来,我国课程领域有机会了解到国际最新的理论动态与实践进展,这一方面加速了它走向成熟,但同时也暴露出我们在课程研究中的本土意识的缺乏。从长远来讲,这不仅影响我国课程研究的独立学术品格的确立,更牵涉到自主的课程文化领导权、文化传统与民族尊严的保持问题。 一、何谓课程研究的本土意识 所谓本土意识,相对于全球意识或普遍意识而言,是指一种基于自身地域、历史、文化传统及其思维方式独特性的理性自觉。本土意识的核心是民族文化意识,在特定的时代和特定的个体身上又分别表现为时代意识与个体意识(包括阶级意识)。全球化时代的逼近突显了普世文化与本土文化之间关系的紧张,表现出民族界限的超越和全球依赖性的加强,尤其体现在社会、文化生活的趋同化。世界各国不同民族、不同文明体系中的人们,在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和价值观念等方面的趋同日益明显,而统一性趣味的加强正在导致地方性与个性色彩的吞噬。[1](P24-25)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逐渐意识到社会科学理论、价值与思想只有保持鲜明的民族性,才能生存于国际化与本土化的张力之中,并通过相互借鉴完善自身。 这里所说的课程研究,是取其广义而言的,既包括静态化的课程结构、发展历程、课程理论、特性及其设计与开发技术的理论探讨,也包括动态化的课程实施、评价及课程改革中遇到的问题的实证研究。正如我们所知,课程研究往往需要理论与实践统合的视角,极端地追求纯粹理论的旨趣经常会因脱离现实而走人虚妄和诡辩,而完全背离理论的经验性尝试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研究。 本文所谓课程研究的本土意识,包含两个层面的意蕴:一是就地缘性的广义角度而言,即指课程学者在立足本国、本地区的民族文化传统与课程发展历史,并积极借鉴域外课程研究经验的基础上,在构建适合自己国情的课程命题及理论体系,寻求现有课程理论的本土化改造与重建,以及着力提升课程实践的科学化水平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理性自觉;二是就学科专业性的狭义角度而言,即指课程研究者相对于其他专业领域而保持一种对课程本身的敬畏、诚意与学术向心力的自觉意识。从群体的角度来看,这种本土意识要反映课程共同体一致的意愿,并与时代精神相一致;从个体的角度来看,这种本土意识应作为其专业生活中自觉而一贯的行动准则。 但现实地讲,上述两个层面的内涵往往难以割离,而是借助课程研究者这一主体媒介,统合性地表现为课程研究中的原创意识、求真意识、责任意识和民族意识。 (一)原创意识 课程研究本质上是一种创造性的智力活动,而研究者们的心智努力最终换来的是公共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这就要求课程研究不能局限于注释经典,而应置身于对现实问题的关切和深刻体验基础上。纯粹的理论思辨可以超越边界,甚至趋同;但基于各自现实的思考和探寻必须是独特的,具有原发性的。从学术疆域与传统来说,课程研究的原创意识体现为尽管对域外的课程理论及实践模式采取开放、接纳的心态,但更注意对本土文化传统的尊重与继承,积极致力于国外课程理论的再语境化式的本土改造,自觉寻找自己的问题域并建构本土化的命题和理论体系,而不是简单模仿、照搬;从学科领地和专业范畴来说,这种原创意识体现为对一套独立的话语体系、命题逻辑与学术规范的向往与推崇,而不是对其它学科尤其像哲学、社会学、心理学这样的理论基础学科的依赖;从研究成果来说,不论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创,还是批判性的原创,总之要反映出表达自己观点的愿望,并确实展现出独特的课程智慧。 (二)求真意识 课程研究作为一项严肃的科学活动,必须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任何围绕课程问题的思考和理论主张都应是建立在对国情、已有课程研究历史及教育实践状况的系统了解基础上的,尤其是在学习他人课程思想与做法的时候。这种实事求是的态度首先就是尊重历史的态度,比如表现在课程研究中求新但不唯“新”,避免动辄“创造性地提出”某种课程观点或操作模式,而无视前人或同行已有的成果,或者脱离时代背景妄加宣扬和批判;其次还是一种尊重事实的态度,对于课程发展的现状、问题抱以冷静、客观的分析,敢于正视并承认自己的研究水平、成果与世界同行的差距,但同时也不盲目地夸大和渲染别国的先进性,不从众跟风,确保所研究的问题即使不是最“时髦”的但一定是理论与实践中最必要的;此外还表现在尊重课程研究本身,即研究者时刻怀着一种学术敬畏感和责任意识,自觉遵守课程领域的学术规范,身体力行地倡导新的课程文化,力免繁琐空洞,言之无物和形式花哨的语言游戏,哗众取宠。 (三)自主意识 从哲学上讲,自主意识是指对个体存在的价值、意义的充分认识,其核心表现为一种强烈主体归属感的独立意识和追求人道的人本意识。它是作为知识分子学术品格中的重要成分,而追求学术自主也正是所有理论学者专业生活的发展方向。课程研究中的自主意识主要指课程研究者能够基于对课程领域本身的兴趣而自觉、能动地从事课程研究,并根据已有的知识储备和对新问题把握的敏感性确立研究方向,而不是趋附于社会思想时尚或是为营求经济利益;敢于触及敏感的理论问题和充满矛盾复杂性的课程实践问题,不为长官意志而牵强附会、隔靴搔痒;自觉开展课程领域的国际比较研究与行动研究,致力于本土化课程理论的构建与实践能力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