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教育事件

——教育研究的复杂性思考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剑玲,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510631) 文雪,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510631)

原文出处:
上海教育科研

内容提要:

人们进行教育研究,总是期望获得对教育(活动)的普适性解读,总在寻找教育的内在属性或者隐藏在教育现象背后的本质规律。而一旦发现了这种规律,教育活动遵此而行,那受教育者似乎就会按照教育者所期望的那样达到预期的目的。可事实上,不管是从教育实践的过去,还是现在来看,没有也不会如此必然。问题的呈现促使人们思考:我们所发现或认识的教育规律的效应怎么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呢?现代科学的发展趋势——复杂性的兴起——也促使人们从新的方法论视角来重新审视教育研究。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05 年 04 期

关 键 词:

字号:

      1

      “认识就是研究思想之外现实世界中某种事物、某种现象的发生发展过程及其规律。”同理,“认识论是研究思想认识的发生发展过程及其规律本身”(注:李秀林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98页。)。而规律则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本质联系和必然趋势,是客观的,是事物本身所固有的,它反复起作用,人们不能创造、改变和消灭,但能认识它。我们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受教育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里包含了一种不言而喻的前提,那就是一切都是有规律的,宇宙万物普遍存在着内在的、客观的、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铁的不变规律。它们是先在的、不可改变的宇宙行为准则。一切都有规律的全部理论依据就在于,如果人们可以按一定的程序反复生产出人们预定的产品,那么规律就被证明了。而一旦规律成立,只要遵循规律的步骤,那预期的结果就会被期望达成。这是经典科学所倡导的“还原论”、“决定论”的研究方法。

      教育作为宇宙万物的一粒,那当然也存在着这样的客观的、普适性的规律;教育研究理所当然就要探寻教育规律,并运用之于教育实践了。教育规律的全部热情也就在于,只要我们遵循教育规律从事教育实践活动,那教育目的的实现和教育目标的达成也就顺理成章了,也毋庸置疑了。但教育的现实,好像大谬不然。教育所期望的学生的“理想人格”、“全面素质”、“知识能力”、“个性自由”等等,在学生身上有体现吗?有多少体现?再看看今天的学校生活,学生快乐了吗?……这也就能很好理解为什么在教育实践中,学生只是盛装知识的“容器”,只是“单向度的人”;教师只是“布道”的“传教士”、“颂经”的方丈;学校生活无趣无味;——因为在规律面前,人们没有想象或创造的自由;人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按规律行事就可以了。所以教育活动不过是“教育规律”的“例行公事”罢了。谈论教育的主体性、创造性、自由性可以被认为是对规律的破坏。

      不管实际情况怎样,但至少从“经典科学”的决定论出发,逻辑地就可以导出,教育在经典科学的方法论视域里必是“死寂”。

      科学自身的发展也在改变着它所倡导的还原论、决定论的方法论。在人们对经典科学的还原论、决定论进行反思的时候,都已经认识到了这种“简单性”方法论不足以解释和说明宇宙(世界)的多元化和创生性以及当今世界一些重大的看上去甚至根本就不是“科学”的问题。就像阿申巴赫指出的“科学正逐渐走出由易解问题构成的领地,开始接触真正难解的问题。科学已达到一个新的转折点:新发现的代价将越来越大,周期将越来越长,更糟糕的是,其边界也越来越难以理解。”(注:成思危:《复杂性科学探索》,民主与建设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科学正面临笛卡尔所说的“范式的革命”。“研究科学中的方法”也就正成为现时代科学研究的重点、难点、热点。科学的新进展和研究方法的不断革新使得不同领域的科学家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个基本共识:“那就是,他们都坚信一个将普照自然和人类的新科学——复杂性理论”——“二十一世纪的科学”(注:米歇尔·沃尔德罗普:《复杂:诞生于秩序与混沌边缘的科学》,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6页。)。

      “复杂性”就正成为科学研究的新的方法论,以不同于“简单性”的全新的视角来重新看待宇宙、看待生命、看待一切,而不再单纯从“1+1=2”的确定性视角、决定论思维出发来研究科学对象。

      规律总是与本质、必然性相联的范畴,在经典科学的方法论视域里,本质的、必然性的、规律性的东西是科学研究的根本追求,人们从事科学研究就是要发现规律,并运用规律执简御繁,以发生过的一切来预测、规划扑面而来的新鲜、陌生却又似乎熟悉的事物。而在“复杂性”的视域里,并不是一切都是有规律的。这是因为复杂系统存在着:

      1.非线性复杂性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在自然、社会、思维中更为普遍存在的是非线性。在非线性复杂系统中,系统与组成要素或子系统之间的许多关系甚至是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因素,都不能简单地将其忽略不计。因为在远离平衡态时它们都可能具有“初始条件的敏感性”并被放大出来。而系统处于平衡态(线性因果作用)时没有与其运行环境进行物质、信息、能量的交换,不过是一片“死寂”。非线性决定了事物之间的变动和变量关系是不均匀不规则的,事物之间的联系是因果不等当性的,这样系统在其发展中必然导致“对称性破缺”和“不可逆”。非线性完全改变了人们的传统因果观,也为世界的多元化多样化提供了合理的说明。它不仅是关于自然科学的基础研究,也是关于社会科学的基础研究。所以,在非线性方法论视角里,物质决定意识正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所言,只是在“归根结底”的层面上才是有意义的。(注:赵凯荣:《复杂性哲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7页。)那么规律的基础——客观性和可重复性必然是可疑的。

      2.内时空复杂性 内时空复杂性表明本质并不是决定性的,它是具体的、历史的。脱离了具体实在的本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某些条件下,现象及其中的特例、反例、偶然、无序等可能反而是本质的重要显现。从内时空复杂性来看,因为存在着随机作用和因果不等当性,现象与本质是一体的。否则,任一事物都将被分裂成两种时空界面,其中一种时空界面(本质)是超时空的。而且,由于不可逆的原因,在对一些具体现象进行研究时,对本质的还原论未必有效。所以,本质的、必然的联系——规律未必能够概括、解释得了现象,特别是随机事件。至少规律和现象(事件)是不可逆和共生的。

      3.内随机复杂性 随机性的发现不一定就构成对必然性、规律性的威胁。而内随机复杂性表明,任何事物都具有内随机性(确定性中的随机),偶然性是自生的,而不是内在必然性受到外界的干扰才产生的,虽然外在的干扰也能导致偶然性。也就是说存在着真正的偶然性,它们并不是“尚未被发现”的必然性;必然性并不比偶然性优越,相反,偶然性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对进化的意义上都较必然性的作用要大,它也并不是其背后都有必然性。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