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529(2004)04-0048-05 一句话概说 多元系统(polysystem)由“poly”与“system”合成。它是以色列学者伊塔玛·埃文-佐哈尔(Itama Even-Zohar)20世纪70年代初提出的一个概念。佐哈尔吸取俄国形式主义、结构主义、一般系统理论与文化符号学的积极因素,将翻译文学视为文学多元系统中的子系统,客观描述翻译文学在主体文化中的接受与影响,以期有效揭示制约文学翻译的规范与规律。 大背景解说 多元系统的主要理论来源是俄国的形式主义,特别是梯尼亚诺夫(Yury Tynjanov)有关系统的理论。出于对印象主义和实证主义批评的不满,俄国形式主义者认为文学作品并不只是文学技法的简单堆积,而是“有秩序、分层次的结构”。文学作品或文学类型是一个结构整体;文学本身同样是“有层次组织、自我更新的整体”。(参见Hermans,1999:104)从共时研究的角度观察,文学似乎是一个和谐、平衡和静态的系统;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文学内部充满了冲突和变异。文学的演进和发展在于系统内部持续不断的、陌生取代熟悉、创新取代传统的运动。 1924年,梯尼亚诺夫在论文《文学事实》中提出,文学事实是一个“关系实体”(relational entity);所谓的文学作品、文学类型、文学时代、文学或文学本身,实际上是若干特征的聚合,这些特征的价值取决于它们与网络系统中其他因素的相互关系。因此,文学是一个变动不居的系统,文学研究必须置于共时和历时两个维度之下来进行。1927年,梯尼亚诺夫在《论文学进化》一文中又提出,文学的进化在于“系统的变异”(mutation of system),即处于文学系统中心位置的高雅文学被处于边缘的、更富活力的新文学所取代。 既然文学是一个系统,反过来文学史也可被视为系统,相应的其他文化和社会现象也都可以视作系统。在俄国形式主义之后,布拉格结构主义者米卡洛夫斯基(Jan Mukalovsky)开始研究文学与周边环境的互动关系,认为文学变化产生于内部演进与外部干涉的共同作用。洛特曼(Yury Lotman)从文化符号学的角度提出,文化作为一个整体可视作“巨大的、多层次的系统”,是一个“符号球状体”。 长期以来,文学翻译一直被认为是派生的、模仿性的、第二位的文学形式,处于文学研究的边缘,极少受到文学研究者和文学史家应有的重视。评论文学翻译的标准大多是先验性的,重原文文本轻译文文本。20世纪70年代以后,人们开始对先验性的“等值”标准提出质疑;描述性的、动态的翻译研究应运而生。人们不再用“等值”、“正误”、“好坏”、“对错”等标准来评判翻译文本,而是将翻译文本中出现的“差异、谬误、摸棱两可、多元指涉,以及‘异质’的混乱”视作“文化意识形态直接影响特定文学抉择的宝贵资源”。(参见Gentzler:4) 佐哈尔:多元系统 佐哈尔在阐述多元系统的设想之前,对科学的研究范式进行了界定,认为传统的研究侧重于实证主义,“即搜集资料,然后以经验主义理由将之接受,并分析其物质内容”。而现行的研究方法则应该是功能主义的: 以分析现象之间的关系为基础。把符号现象视为系统,就有可能对各种符号集成体的运作方式提出假说,从而迈向现代科学产生以来一直为之奋斗的最终目标:找出支配着各种现象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的规律,而不是对这些现象进行登记和分类。(参见佐哈尔:20) 与此同时,佐哈尔批评索绪尔及其学派将“系统构想为一个静态(共时)的关系网”,使“历史层面在实质上被排除到语言的领域之外”。可以看出,佐哈尔首先是要对复杂多样的关系进行客观描述,然后从历时和共时两个方面去发现规律,对未来的文学现象进行预测。 对于多元系统,佐哈尔定义如下: 可以把符号系统视为一个异质的,开放的结构。因此,它通常并非单一的系统,而必然是多元系统,也就是由若干个不同的系统组成的系统,这些系统互相交叉,部分重叠,在同一时间内各有不同的项目可供选择,却又互相依存,并作为一个有组织的整体而运作。(参见佐哈尔:20) 随后,佐哈尔强调,他“创造‘多元系统’这个术语,其实是有用意的,就是要明确表达动态的、异质的系统观念,和共时主义划清界限”。所谓“动态”就是引入时间因素,考虑历时的演变与发展;而文学的“异质”则“体现在一个社会拥有两个(或者更多)的文学系统”。佐哈尔声称,多元系统的一个重要原则便是“绝不以价值判断为准则来预先选择研究对象”,不仅应该研究文学系统中的“名著”和高雅文学,同时也要研究儿童文学、翻译文学、大众文学等等。一个文本在系统内的地位是高雅是俚俗并非取决于该文本的“内在特征”,而是取决于文本之外的“社会文化因素”。高雅与俚俗、经典化与非经典化之间的张力,是系统得以有效维持的关键: 系统中的经典化形式库,如果没有非经典化的挑战者与之竞争并常常威胁着要取而代之,过一段时间就很可能停滞不首。在后者的压力下,经典化形式库不可能维持不变;这就保证了系统的演进,而只有演进才能生存下去。在另一方面,如果不容许压力存在……一个系统要么逐渐被遗弃并被另一个系统取代……要么因为爆发革命而全面崩溃。(参见佐哈尔:22) 实际上,维持系统运作的挑战、竞争和威胁就是矛盾和对立。佐哈尔列举了3对相互对立的概念:第一,经典化与非经典化(canonized and non-canonized)产品或模式(作品、形式、文类、习俗及规范)的对立,大致与“高雅”与“俚俗”文学相当。(参见Hermans,1999:107)所谓经典化,即文化中主流阶层认可和接受的“合法”(legitimate)文学,而非经典化则意味着主流阶层排斥或不认可的“不合法”(illegitimate)文学。但是,文化中的主流阶层是一个历史的、动态的规定,常常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经典性又有静态与动态之分。静态经典是指“一个文本被接受为制成品并且被加插进文学(文化)希望保存的认可文本群中”;动态经典则指“一个文学模式得以进入系统的形式库,从而被确立为该系统的一个能产(productive)的原则”。就系统的演进而言,动态经典“才是最关键的”,是“经典库的真正制造者”。第二,中心与边缘(centre and periphery)位置的对立。佐哈尔认为,整个多元系统的中心等同于最权威的经典形式库:他于1997年将形式库重新界定为“制约任何产品的生产与处置,或生产与消费的规则与材料”。(参见Hermans,1999:107-108)系统的中心是系统的核心或权力所在。第三,主要与次要(primary and secondary)活动的对立,即创新与保守的对立。主要活动带来形式库的扩展与重构,而次要活动的作用在起初是巩固形式库,但最终却导致形式库僵化和失效。